耳畔有什么声音在轻轻的呼唤,又像是在吟唱。
这声音来自大地深处。她听不懂,但是她明白,那是荒原的呼唤。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向门外一步步走去。
这是又要过坎儿了。
骨茬从伤腿上一直向上蔓延,蔓延到大腿,腰部,胸前,胳膊甚至是脑袋里。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星星点点地呈不规则状隆起,甚至有尖锐的骨茬戳破了她的皮肉。痛苦席卷着她的脑海,一阵赛一阵剧烈。她视线开始模糊,胃里翻江倒海。
她轻轻的喊:“妈,老妈……”
陆婶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她这两天累坏了,睡觉很沉。
小麦没把她叫醒。她打心底里还是怕母亲再和上次一样哭天喊地的担忧。
她挣扎着,用血在门板上写下一个“坎”字,随即轻轻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望无垠的黑暗。
往前跌跌撞撞走了没多久,身后的家就已经被黑暗吞没。
荒原的夜是危险的。妖兽横行,幽灵也会“迷”人。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整片天地被拢在厚厚的迷雾下,没有一点光,只有溶溶的黑暗。
她形影单只,与她作伴的只有恐惧和伤痛。没有人可以帮她。成长中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没有人可以陪她,有些人的成长注定是孤寂而痛苦的。
她对前路怕的要死,但是更怕退缩与失败。她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冲。
她渐渐深入荒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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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麦说,过坎最凶险的时候,她的骨骼会一寸一寸断裂,组合成为新生的更加坚韧的新骨。浑身上下的皮肉被骨刺戳的千疮百孔,每走一步都有骨茬被别断,每一步都伴随着渗人的嘎巴声。
她又说,听说第二天早起陆婶见她不见了,急得要命。
但是着急也不能出去找。她仍然是给亲戚们打电话求助。亲戚们告诉她了一段咒语:“这是我们哈冥人在亲人过坎儿时常念的。说真的,咱当家长的也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孩子们有些经历咱们的确无能为力。实在放心不下,就帮她祈祷祈祷吧。”
陆婶听进去了。她在家中跪下,双手合十,轻轻磕上眼。
“荒原之神,愿你保佑小麦……”
不知过了多久。门子被轻轻推开。一个细长的身影跌跌撞撞扑了进来,就那样站在门口。
陆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孩子。大片的头发被血污粘在脸上,几乎看不清楚五官。她遍体鳞伤,然而面露微笑,眼神坚韧。
陆婶惊叫:“小麦?”
小麦后来说,她老妈喊句话时,她亲眼看见窝棚顶几缕灰尘被震得唰唰往下掉。
但当时的小麦只是疲倦地点点头,笑笑。笑容中稚气略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女的温和与坚强。
陆婶把她家丫头一把抱住,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小麦说,哎呦呦,当时那个拥抱,勒得那叫个疼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