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望着城墙上汇聚到低处的血泊，滚烫的鲜血里，都是士兵们保家卫国的意志。

第一轮进攻结束，四百五十人只剩下不到四百人，其中死得最多的不是新兵，而是老兵。

鲜卑人冲上城头后，好多新兵都是往后退缩，而老兵则始终冲在第一位阻挡，除了五十名负责弓箭的老兵，其余五十名拿近战武器的老兵一共死了二十八人。

比例非常的大！

同时，在城门口的民兵中也有近一百多人冲上了城头抵御。

虽然损失严重，但是城头依旧站着五百余人。

……

城下，

进攻失败的鲜卑人已经退到了桥对面。

远处的山坡上，异坤面如死灰，他实在没有想到进攻会失败了。

这可是他的精锐铁骑，带队的还是自己最委以重任的亲弟弟异曲，也是除了自己外的第一勇士，竟然就这么被击退了。

以他的眼力，还觉察出城墙上根本没有多少能战的勇士（老兵），为何这都摆不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兄长，我失败了！”

异曲低着头跪在了他的侧面，胸口暗红色的血液哒哒往下滴落，几秒钟的功夫地上就浮起泡沫灰。

这是刚才被张平砍中的那一刀所致，也是他运气好，只削进了不到一厘米的肉，要是张平当时再贴近一些，胸腔就没了。

“损失了多少人马？”

异坤的口中吐出了几个他最不愿意说的话。

“大约八十骑，其中直接战死六十七人。”

“呼……”

异坤长舒一口闷气，嘴角蠕动想要再说些什么，结果瞟到了地上的血泊。不甘心的闭眼说道：

“下去包扎吧！”

听到这话，异曲身体明显的感到放松了一些，撑着斧头把起身往后退去。

一次进攻就损失了这么多人，异坤是非常不甘心的。

立马就安排另外一批士兵集结，准备继续进攻，这次出动的还是三百人，这是最佳的进攻力量，人数太多太密集容易被城墙上的汉军射中。

“杀……”

突然，杀声传来，城头的汉军士兵直接丢下了包扎伤口的麻布，拿起放在身边的武器站起来继续戍守岗位。

鲜卑风一般的闪击速度也给了张平大吃一惊。他还以为鲜卑人会休整休整再次进攻，哪知这些家伙根本不按汉人的套路来，只要还有人就是干。

疯狗战法形容他们也没毛病，张平看着已经有鲜卑骑兵冲过桥了，对着远处大喊：

“弓箭手准备……”

……

“放……”

熟练的五十名老兵，在张平的命令下，第一轮箭雨射向了空中。

等他们再次搭箭，命令再次响起：

“放……”

雨点般的箭雨飞过，鲜卑骑兵中不断有人跌落马下，留下无主的战马四处打转。

当第三轮箭雨射出，鲜卑骑兵中有人已经停下战马，跳上城墙和汉军厮杀在一起。

这一次，原本的新兵褪去了稚嫩，胸腔中堆积的怒火怒发冲冠似的往鲜卑人身上发泄。

特别是每当身边有一人倒下时，身边的同伴就会更加的英勇。

“开车了吗？为何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勇猛了？”

张平站在弓箭手中间，搓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鲜卑士兵看到城头的汉军如此用命，自身的草原狼性也被激发了，一个一个被戳了几个窟窿还是继续扬起弯刀往前砍。

你来我往中，血色染红了整个城头，头颅、四肢散落，一场没有撤退可言的战斗，直到残阳映红了天边，最后一声悲鸣传遍几十里外，战场才回归了平静。

……

远处的白山之上，奉命驻守山谷的五十名士兵，望着不远处染红的血城，很多第一次见到战场画面的士兵眼泪哇哇的往下掉。

即有悲愤，也有担忧，更有恐惧。

战争从来就没有纸上谈兵，有的只是你死我活。身处山顶的他们虽然不能看清具体的战场画面，但是鲜卑战马一轮又一轮的驰援他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们的亲人都在城里，也有在城头上的，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

可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死守山谷，看守好这里的二千多名老百姓和一万石粮食。

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的战场。

……

血泊中，一名拿着大刀的男人从尸体中爬出，他凝望着城墙上的角落，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谁还活着，活着的给老子出口气……”

“我……”

“俺！”

“还有我！”

…………

“三十一”

…………

“三十五，”

不断有声音传来，张平靠着城墙坐下，每次有一个人出声，他就在心里默数一个数。

“八十七……”

“八十七”

“……”

“八十七………”

当数字停留在八十七时，再也没有声响传来。

夜幕降世，狼群的嚎叫在远处飘荡，山坡上的鲜卑骑兵已经退去，夜里在缺碘严重的年代，士兵大多是夜盲症患者。尤其以鲜卑、匈奴这些游牧民族为主，他们不懂得开采草原上特有的盐矿，每年这些物资不是靠抢边塞百姓的，就是出钱和苏双这类的商人去买。

所以夜里他们是不会强攻一个完备县城的。

……

“快，这边还有一个受伤的！”

黑夜中的宁县城头上格外热闹，城里的百姓听说鲜卑后退了，纷纷打起火把上城头收拢伤员，搬运尸体。

张平的伤口经过军医包扎后，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是他的心在滴血，一千四百五十名士兵，一天的激战还剩下八十七人。

一共打退了鲜卑人六次不间断进攻，让异坤的部曲损失了三分之一，最后一次进攻要不是夜幕降临，宁县估计现在已经不在汉军手里了。

战后余生的张平，望着南方居庸关的方向，心里默念道：

“主公，属下快要坚持不住了，您再不来，宁县一万多的百姓可怎么活呀！”

……

广宁城西北方向上，

一支火龙长长飘起，领头的俊俏将领用力挥动马鞭，开口对着身边的长须红脸大汉问道：

“云长，我们距离宁县还有多少里路？”

这支军队，就是刘昊带领的一千一百骑支援部队。

关羽喘息着回答道：

“主公，还有六十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