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愤怒下的唐姒并没有意识到傅子言已经自动更改了自称，没有再用“朕”，而是用了“我”。

她根本不在乎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纠缠不休，如今被困在这四面高墙中，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不幸的是新娘并不是唐姒，这该是多么讽刺。

“傅子言，你是皇帝不假，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可我……就算是死，亦绝对不会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唐姒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泪珠在眼眶里翻滚，可就是不肯落下来，为了一无关紧要的混蛋，完全没必要浪费感情。

“出去，”咬紧嘴唇，指着房门的方向，“我现在命令你，马上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马上消失！”

说话间，她弯腰捡起地上碎裂的瓷碗碎片，抵住手腕，一个激动划破那白皙的皮肤，鲜血不断渗出，就像是开在地狱奈何桥旁的彼岸花一般妖艳。

“好好好，姒儿，你不要伤害自己，我现在就离开了。”

万千女子所期盼的圣宠，就赤裸裸的摆在唐姒面前，可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甚至会觉得恶心反胃。

从屏风后走出的沈月半跪在地上，替发愣的唐姒包扎着伤口，手下力度轻柔，眉头却一直紧皱，“娘娘，您就这么不喜欢皇上吗？皇上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掌握归元王朝的大权，这天上地下，哪里还找得到一个如此痴情的人？”

哼！

唐姒冷哼一声，扯回还没有包扎好的手腕，用力在伤口上按了一按，沈月吓得差点没惊呼出声，用手捂住大张的嘴巴。

“沈月，如果你喜欢皇上的话，大婚那日，由你来侍寝如何？”

“什么？”

沈月猛的站起身来，明明是喜悦的，却要摇头晃脑的拒绝，“不不不，娘娘，那是您和皇上的良辰吉日，奴婢……”

“贵妃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乎！”

卷翘弯曲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阴影中，藏着不为人知的计划，还有那不得不报复的决心。

半轮残月透过纸窗照了进来，朦朦胧胧的洒在唐姒的身上，撇了撇嘴，笑声不断，可就是没有一丝半点的温度。

宫廷可真是可怕，就算是再怎么单纯善良活泼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个心机叵测，满腹猜疑的魔鬼，唐姒正在这条不归路上一路艰难行走。

大婚将至，皇上处死制衣坊所有的绣娘，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不肯放过，上至八旬老母，下至三岁孩提，无一例外的被丢入乱葬岗，连具全尸都没有。

而之所以会遭此巨变，完全是因为未来的贵妃娘娘不满意凤袍的样式，将其撕碎，并且下令制衣坊一人不留。

唐姒的名声在京都城算是彻底臭了，这就是傅子言想要的结果，他要让她无路可退，唯有留在自己身边。

“三位娘娘，你们可是刚从绣楼里出来的，不比那位一跃而上的皇贵妃金贵，千万不要去庆祥宫，免得惹一身麻烦。”

绣楼里的秀女经过层层筛选，最后选出了八位，要比预期中的十位还少了二位，算是新帝与太上皇各退一步，否则一个都不选，那就白忙活这么久了。

“嬷嬷，您就放心了，我们都是良善人家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与那种脏兮兮的女人为伍的。”

三名秀女被送到庆祥宫南面的望春园，也算是庆祥宫中的一处偏院，由于她们的品级不够，必须要与妃嫔以上的娘娘同住。

其她的五位各自拿了不少银子，只落下这三位家境不是很好的，硬着头皮住进望春园，心里也七上八下。

“心里有数就行，这些话不要往外说，别忘了制衣房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我当时也想知道！”

教习嬷嬷的话刚一出口，唐姒手中扇着一把金边儿的蒲扇，着素色长裙，头发一半挽起，一般披散在脑后，悠悠哉哉的从正堂里走了出来，依靠着回廊的木柱，媚眼如丝的上下打量着她们四人。

既然坊间说自己是妖女，那就变成妖女，又有何妨？

“嬷嬷，在绣楼的时候，你可就是没少关照过我，如今咱们又碰面了，今日不同往日，我可得好好报答您的栽培之恩，不然我也不会有今日啊。”

顶着皇贵妃的头衔，但凡这宫里没有皇后，就没人能管得住她。

教习嬷嬷心中一颤，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响亮的磕了几个头，连声求饶，“贵妃娘娘息怒，都怪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这般金贵的命，要是一早就知道的话，老奴怎么也不敢为难您呀！”

唐姒入宫时就是再嫁妇，人尽皆知，不过这还得多谢唐瑶到处宣传。

“嬷嬷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说是要感谢，又没说要罚。”

话虽是这么说，一只脚已经踩在教习嬷嬷的手上用力一拧，痛得对方脸色发青，又不敢失声痛哭。

在绣楼的晚宴上，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给端亲王换上一杯毒酒的人，除了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以外，也就只有这位管事的嬷嬷。

唐姒有叫沈月去查，基本可以排除闲杂人等的嫌疑，而剩下的，就是跪在眼前的这一位。

“嬷嬷，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用眼神示意沈月把那三名秀女带入望春园，她要单独和教习嬷嬷好好的聊一聊。必须要查出那晚的真相，不管是为了报复傅子言，还是找一个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自己都要知道一真真正正的答案。

人一走，脚下的力度加重，就差没直接把那只手给踩废了。

“聪明的人，总会见好就收，你现在一声不吭，替你的主子守住了秘密，可今晚的月亮你都未必能见到。”

教习嬷嬷年轻时，曾是傅子言的奶娘，被安排到绣楼管事儿，也是为了更好调教后宫嫔妃，好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学会宫中礼仪，懂得谦卑二字。

只可惜，秀女们未必学得会谦卑，却懂得尔虞我诈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