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湖面上。

金灯浮空，垂光生彩。

随着王新凯的话，众人将目光一下子都投到角落中一个俊美的少年身上，有嘲笑、讥讽、疑惑、好奇、幸灾乐祸，等等等等。

卢旭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慢条斯理地饮着酒，看上去怡然自得。

“卢旭！”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王新凯声音更大，直呼其名，道：“难道你连一首都写不出来？”

这时视线全都汇聚到卢旭身上，提诗确需时间，在座无不是才思敏捷之辈，写得缓慢的也有，但是做不出来的却是少见，心里都是暗想：“单是文思缓慢还罢了，莫要是鱼目混珠，这就是大煞风景了。”

不过总有人沉不住气，自觉自己写的不是很好，心里难受，这时就冲口讥之：“怕不是滥竽充数吧。”

这话一说，人人都侧目，这人就是大悔，知道自己在众目睽睽下露了丑，几想以袖掩面。

“卢兄只是在思考而已。”

在这样的局面下，徐文豪站了出来，道：“再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卢兄只是这一会灵感不佳罢了。”

“是啊，是啊。”

“卢兄是慢工出细活。”

“就是这个道理。”

卢旭刚刚经营的关系发生了作用，徐文豪等人的小团体人虽然不多，但也能够表示支持，沅陵就是这样，文风鼎盛，同样士林中的结社结党抱团的风气同样是很突出。

“哈哈哈哈。”

王新凯大笑，不屑地道：“写不出就是写不出，低头认了便是，这般狡辩，平白让白姑娘小看了我们沅陵的风气，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这个帽子，扣得不轻。

王新凯今日很不高兴，说话愈加刻薄，用不轻不重的语气道：“写不出来啊，也是，毕竟你只是个童生，不过一个小小的童生便敢私开粥棚，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别有意图。”

“王新凯你！”

连徐文豪都变了颜色，王新凯的话语太刻薄了，这简直是指责卢旭收买民心，图谋不轨啊。

这样的话要是传扬开来，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这读书人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月台上的白金兰捋了捋垂在身前的青丝，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反正不管怎么斗，都和她没关系。

哗啦。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卢旭身上，无论是士子读书人，还是云台上侍候的侍女小童。

“这是求打脸啊！”

卢旭沉着脸，心里却是大笑不止，他刚才不落笔，当然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前世中记得太多的诗词，正在挑选那几首合适呢。

“这样效果更好，虽然套路比较恶俗了点，但是传扬名声的作用却好的很。”

卢旭又饮了一杯酒，随手将酒杯掷到云台外的湖面上，腾起一圈的水光，振袖起身，看向王新凯，淡淡说着：“岂不闻名士之笔，重于铁乎？”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有一士子就说着：“你算什么名士？敢这样大放诳言！”

“这也过了。”

“狂妄！”

“朽木不可雕也……”

一些本来怜悯卢旭的士子也是火冒三丈，不过更多的士子却矜持着不言不语，只是冷笑目视卢旭，就等着看笑话。

敢聚得文事，就要有诗文每一瑕疵被放大的心理准备。

卢旭一甩长袖，不去管怒火高燃的王新凯，直接吟唱了一首。

“轻挑玉指白兰花，”

“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

“回眸一笑胜星华。”

这一首前世武平一的佳作一出，一下子台上安静了下来。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在场的人都有着鉴赏能力，自然能够看出这一首的与众不同。

徐文豪摇头晃脑，赞叹道：“好诗，真的是好诗啊。”

不知何时，月台上的白金兰坐直身子，她低声吟唱着这四句，越咀嚼越是觉得回味无穷，真的是妙手偶得，非常精致。

“怎么样？”

卢旭挥袖如翼，身上拢着如霜雪般的月光，目光似笑非笑，盯着王新凯，一字一顿地道：“王兄，这首诗怎么样？比你写的如何？”

王新凯额头上的青筋乱跳，面容扭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脸，他双目都成赤红色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道：“也就是一般，我看你这个名士也是名不副实，比不上涵宇的。”

“一般？”

卢旭深吸一口气，今晚就是他的名场面。

卢旭在云台上来回踱步，声音若金石般，在夜里传的很远，道：“王兄，你听好了，我这还有第二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听到卢旭吟唱出的第二首，云台上的众人先是一静，然后爆发出喝彩声，不少士子都是激动的面部发红。

在普通人看来，这样的斗诗自然比不上武者之间打的星火四溅好看，但对于士子读书人来讲，这种智慧的碰撞，思维的火花，则要比那种打生打死要精彩的多。

说不定，今天的事儿还可以写入文人笔记中，以供后人翻阅呢。

王新凯懵了，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他知道今天之事肯定会在沅陵传扬开来，而他扮演的正是当之无愧的反派丑角。

卢旭还没有停下，看着王新凯，从容一笑，道：“还有第三首。”

“竟然还有！！”

卢旭看着震惊的众人，轻描淡写地吟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字正腔圆，清澈洪亮，透着一股浓浓的韵味，仿佛从远古时空穿越而来。

他口中吐出的文字，渐渐地化为一个个淡白色的文字。

这时，一股淡淡的浩然之气，从天地间生起，从湖水里，从桃花上，从玉石中，在天地间弥漫。

不断升腾，汇聚，弥漫，竟然形成了一片淡淡的白雾。

“哎，你们看这可是……文气？”随着一个士子惊呼。

这白气弥漫，使众人更加震惊：“这卢旭竟然孕育出了文气，而且口吐浩然，这是养气小成的标志啊！”

王涵宇见了一怔，良久叹了一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却是吾骄傲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