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乡村,刘家小院内。
上午阳光灿烂,刘志豪自屋中出来,见着小院墙壁都修缮过,房屋顶也翻了新,心里暗暗满意,不过院试结束已经第五日,是该回去了。
片刻,刘孟氏出来,穿着崭新的衣裙,神色有些黯然,但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提着包裹,又最后为刘志豪扣上一个扣子。
二人都是默默,没有一个人说话,片刻后还是刘孟氏打破了沉寂:“夫君,我已购到了七亩七分田,和原本的二亩三分地联成一片,十亩水田,又请了族人代耕,足够我们母子用度了,你别担心。”
“还有,既是贵人相助,你也应该用些心思,我知道你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可是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才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闲话。”
“再说,你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你的才具呢?再埋没下去,并不是事。”刘孟氏说到这里,抿了抿嘴,不再说了。
刘志豪听了,却心中一震,痴了。
不愧是自己的妻子,真真说到了连他都没有细想的心田里。
刘志豪虽贫贱,但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傲骨,现在思量着,自己这些年穷困,固是时运不济之因,可也有着自己这丝傲骨在作崇,细细想来,自己平日是不是有意无意的,傲世轻物了,没有尽心尽力的去做事。
自己不拿出本事,却怪着别人看不出自己的本事,以往许多事都有自己的责任,想到这里,刘志豪就一阵羞愧,刘孟氏见他怔着,暗暗懊悔,连忙说着:“夫君,我妇人的话又算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听着这话,刘志豪回过神来,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片刻后一叹,隆重向着妻子一揖,说道:“受教了!”
这诚诚一揖一下去,只见其顶上的灰气彻底散去,白气而生,化成饱满,还有一丝青气渐渐上升,光华灼灼,沉寂已久终可现世,显的欢欣雀跃,其中一点青气,还飞了出去,转眼不见。
………
春雨一连下了四日,春意明显增多。
拂晨,弯月还未完全落下,迷离的夜色笼罩着大地,朦胧的月光洒落,为湖面披上了一层轻纱。
三汊湖畔,小镇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开了大半,不过时辰尚早,街上还极少有行人。
岸边树立着一只只灯笼,其上架着木板隔雨,环绕整个湖岸,把四方照耀的如同白昼。
大湖中,一艘画舫停靠岸边,其上还灯火通明,却是在收拾着残宴。
这春雨下了四日,今日已是院试结束的第七日了,参与诗会的诸多学子们,除了几位有些事情的冒雨归家,其他大半学子皆在观湖楼住了三日,昨日诸位学子更是又在这湖中画舫相聚一番。
门吱呀一声开启,灯光摇曳,身在温香暖玉,卢旭却是一怔,刚才醉了还不知道,但此时却睁眼:“现在是几更天?”
侍女玉臂环抱着卢旭的手臂,搀扶着卢旭坐在床榻上,娇躯半倚着靠入了卢旭怀中,语气犹如黄莺一般悦耳:“公子,寅时末了。”
卢旭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已近黎明了么?”
侍女眼睛一眨,“是啊,公子你们昨日晚上喝的伶仃大醉,闹到挺晚,我们今早见你们都在那里醉了,就分别把你们送到房间里休息。”
说着,美艳动人的侍女,犹如柔弱无骨的美女蛇,在卢旭怀中扭动,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妩媚的脸庞稍转动,看向卢旭,墨水点缀的双眸中,充斥着深情。
卢旭点点头,将她推出怀中,“这样的话,我便直接回客栈住所了。”
出言说着,卢旭丢下一块碎银,走了出去,只留侍女独自发呆傻眼。
下得船舫,回望楼船辉煌,宴声隐隐,画舫上面灯火通明,油灯和火把换了一批又一批,火红色的光亮总是明亮,驱散四方迷离的夜色,把画舫照耀的如同白昼。
摇了摇头,伸了伸手脚,转身离开。
这春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卢旭将油伞收起,也不回观湖楼,直向同福客栈归去。
此时夜色冰凉,街上空荡,风一过就是彻骨寒意,还有着更夫穿着厚棉袄,路上敲打着锣:“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卢旭现今的体魄却是不怕,长长呼出一条白气,遥望西天一轮弯月,周围寒星闪烁,已渐渐落下。
东天是一动不动的启明星。
“小楠这几日怕是等急了吧。”卢旭一路朝着客栈而去,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挂着笑意,虽然之前托付了旁人帮忙捎信,但终究是四日未回了。
………
崇学楼,三楼大殿内。
太阳渐渐升高,殿内灯火吹熄,整个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却还不至使人崩溃。
吏员恭谨伺候着,默祈着快些结束,这七日阅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阅卷期间朝廷会拨下珍奇灵物滋养身体,使身体健壮,说不定就有人撑不下来。
二次海选在第五日便已经完成,又经过一次查缺补遗,选出了三百份考卷,然后便将这三百份考卷搬到了三楼,由史学正和几位副考官选出秀才名额,并定下名次。
至于董郡尉和天雪夫人二人,虽都为正考官,但只是辅助学正监考,并不参与改卷,只负责监察阅卷过程。
史学正严肃复查,不时发掘出考卷与已定考卷作细微对照,决定是否废取或插入,见着筛选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太阳渐渐生起,前九十九卷的名额已基本上选定,史学正坐在木椅上,正在沉思,一旁的副考官上前问着:“大人,您在想什么呐?”
“哦,我是在想着卷子,这些考卷我都看了,都是一时俊杰,我记得往年水平没有这样高。”
“等会这三百卷,我再审一遍,屈了才不好。”
副考官会心的一笑:“是呐,感觉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可名额有限,就这九十九个,要不屈才恐怕谁也办不到。”
“朝廷制度就是这样,我们己按制海选,无愧于朝廷、士林。”
说着,副考官起身在案上取过一叠考卷浏览着,笑着说:“您看这呈上来的文章,这张子良、陈守杰、卢旭、王成龙几人,让我出了一身汗呐,这种文章我是不敢私评!”
史学正起身踱着二步,笑叹着:“因此我才说,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这几人的文章,我看都有正牌举人的水平,这还是院试中,要是在苦读半年,乡试中怕是还要出彩,抵达同进士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