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浥尘和常亭松在南二路买饭时看到的就是章宝璐站在路边哭得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的画面。
常亭松眼尖最先发现,戳了戳隔壁低头看手机的汪浥尘,“狗子,那不是宝璐妹妹吗!”
话音刚落,手上便是一沉,汪浥尘将手上抱着的书都放到了他手里,“你先去吃饭,我晚点再回宿舍。”
常亭松:“???”
汪浥尘说完便朝章宝璐走过去。
章宝璐被眼泪模糊了视线,只是借着光影隐约拼凑出一个熟悉人影,看着那个光点由远及近朝她走来,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攀上了浮萍有了依靠,她再也不必压抑自己的悲伤放纵自己放开号啕大哭。
汪浥尘是束手无措的。他十几年的人生中除了哄过未满月的小侄女外,可还没哄过哪个女孩子。女孩子果真都是水做的,一哭起来眼泪便像永远流不完似的,淌得人揪心。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伸手抱抱眼前的人,又明白不合适,只能挠挠脑袋摸摸鼻子站在她面前干着急,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很快就发现,十九岁的姑娘和未满月的侄女哭起来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因为哭就是哭,你始终想不通理由,也不需要知道理由。
可她一脸的伤看得汪浥尘着实心疼,他终于鼓起勇气顺了顺了她因为方才丸子头散了就放下的头发,轻声询问,“我带你去医务室好不好。”
听见熟悉的声音让章宝璐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张嘴嗷嗷地哭了两声就打了个嗝,这一打断才带着哭腔回答,“不好。”
汪浥尘没辙,又呆站在一边听她哭。可她这一身的伤口不及时处理,万一处理不好留疤了对女生而言可得不偿失。绞尽脑汁他终于想到现在要到饭点了,作为一个吃货吃到好吃的章宝璐的心情就会好些吧。他又提议,“那这样,我给你处理完伤口带你去吃好吃的?”
章宝璐果然停了下来,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吸了吸鼻子还吸起了一个小小的鼻涕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想起方才的委屈,委屈巴巴:“我想吃草莓大福。”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带自己去吃到草莓大福,但章宝璐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是为难,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偏偏汪浥尘思考了几秒,似乎是在考量这件事的可行性,很快他就应下,“好。”
怕他理解错,章宝璐很认真地强调,“要林阿姨家的。”带着些小任性,她知道他没办法给她买到,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就是想任性一次。
只是想这时候有人能包容她的任性一次。
“好。”这次他应下得更快,摸摸章宝璐的头,“我们先去处理伤口。”
章宝璐只当他是在骗自己去处理伤口,没把他的承诺当真。不过她也不是无理取闹死脑筋的人,对她来说汪浥尘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尽办法地逗她开心,她已经足够满足了,即使最后吃到的不是林阿姨家的她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她点点头,伸手捏住汪浥尘的衣角处那片小小的布料,示意他带着她走。
汪浥尘看着那只葱白的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心软得一塌糊涂,揉乱了她的头发,走在她的前面。章宝璐就像幼儿园小朋友郊游排队一样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汪浥尘高大的身影很轻易地就阻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光,让她不再那么的不自在。
汪浥尘怕章宝璐对校医院抵触,并没有带她到校医院挂号,而是找到了最近的药房。药房很小,货架摆得很挤,窄窄的过道不方便行走,他不太想让章宝璐跟着他进去,怕磕磕碰碰的又让小姑娘遭罪。于是他在门口停下,将章宝璐带到药房前的小角落,将她安抚在这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章宝璐探探脑袋看了一眼并不大的药店,扁嘴,小小声抱怨,“我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这回汪浥尘没有依着她,无奈一笑,“不能。乖。”
她只好乖乖点头。
刚哭完的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的章宝璐现在看着呆头呆脑的,全然没了平时瞧她身上的那股机灵劲,却又是另一副可爱的模样。
汪浥尘没让她等得太久,不到一会儿就出来了。章宝璐见他走出来立马又握住了那一小块衣裳,死死不肯撒手。汪浥尘又一路上将小朋友领回了南区体育场的看台上坐下。他掏出刚买的各种药水开始处理伤口。
首先消毒。拿着沾了酒精的棉棒凑近章宝璐,汪浥尘又犯了难。女孩的皮肤白皙娇嫩,仿佛一碰就会碎,一道道伤口在上面一对比就触目惊心。
汪浥尘拿着棉棒的手一紧,心里将打章宝璐的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千百遍,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舍得下手的!他都不敢触碰上去给她消毒,怕她疼。他记得小侄女学走路那会儿摔跤总爱让人给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汪浥尘从未如此相信过侄女的话,这回倒是愿意一试。
他再凑近些,冲着她脸上那一小块肌肤上狰狞的伤口上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棉棒也随之轻轻落在上头。
章宝璐只感觉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袭来,一股暖流抚过她的脸颊,她甚至来不及感受伤口传来的疼痛,就先被那酥麻的触电的感觉抓住了注意。
小鹿乱撞已经难以形容她的心跳,她想她心里头那头鹿现在已经疯了吧。
她发现他仿佛是在擦拭珍宝般呵护着她每一处的伤口,用着笨拙的方式企图减轻她的疼痛。
汪浥尘感觉到章宝璐僵直了身子,以为弄疼了她,有些焦急,“是太大力了弄疼了吗?”
呼吸落在章宝璐的耳后,让她的脖子粉了一大片,她摇摇头。
汪浥尘放心下来,转身从袋子里拿出红药水。章宝璐一看就不乐意了,泪眼婆娑,“能不擦这个吗?”
这药水上脸太丑啦,一点都不好看。
好在汪浥尘早预料到女孩子爱美,会有这些顾虑,早就做好了别的准备,便将红药水放回去,掏出一盒创可贴。他拿出一片时,章宝璐才发现上面居然还印着凯蒂猫的图案,粉粉嫩嫩的可爱极了。
她不厚道地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喜欢吗?”汪浥尘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疑惑。
“喜欢的,”章宝璐笑,就是没想到他还会花这种小心思。
喜欢他就放心了,一处处仔仔细细地给章宝璐贴好。
终于大功告成。收拾好东西,汪浥尘站了起来,他可没忘刚刚答应过章宝璐的话,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六点半,也不早了,他俯身,“能在这等我半个钟吗?我去给你买吃的。”
章宝璐很想跟着他一起去,可她今天也很累了的确不想再走动,便乖乖地点点头。
汪浥尘走后,章宝璐的世界又回归平静。也让她有时间静下来重新思考今天的种种,委屈的,愤怒的,百感交集。
等她想起来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多了。可汪浥尘还没回来。她一下子慌了神,站起身来朝操场入口张望,却迟迟没有看到她等待的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不会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儿忘了吧。脆弱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又矫情,一整天持续的压抑情绪使她脑海中不自觉飘过的全都是负面的想法,心脏酸涩得仿佛被人拧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跌落到谷底。
正当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那一刻,一个人风尘仆仆的提着一个小盒子跑上了看台。虽然还在初春,但大概是由于跑得急,他的发梢上还带着水珠,他将盒子递给了章宝璐,看见眼前的女孩又泪眼朦胧的,就担心她急坏了。
“怎么啦,是等太久了吗?”他看着她满眶的泪水他有些内疚在路上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章宝璐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没有告诉他自己方才的焦虑,“这个操场的风太大了!太冷了!”她嘟囔着抱怨,抱着那个小小的盒子坐下,泪水还是不住的往下流。
他真的没骗自己,他真的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盒草莓大福。刚刚着急等待的委屈一扫而光,心一点一点的被填满。章宝璐扒拉开那个小盒子,拿着小叉子戳了一个草莓大福放进嘴里。熟悉的甜腻从口中散开,浓郁的草莓香气绕在舌尖。
她心中的遗憾终于也要被填满,内心满满当当的都是无以言表的欢喜,欢喜到要满溢出来。
熟悉的味道让她边大口咬着点心,一边不住的流泪,混着眼泪的咸全数咽进了口中。过去,她以为甜就是甜,苦就是苦,却从未想到有一天在苦中能品到一丝的甜。
她才发现她是个那么容易满足的人,仅仅只要一丁点的糖就足够让她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