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游戏之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暗恋。——章宝璐

*

吃完晚饭，章宝璐才想起一个她一直好奇却忘记问汪浥尘的问题。

“我听别人说……你要上《谎言的诱惑》啦？”其实她听说的是汪浥尘拒绝了，不过她认为这么问，似乎会更好。

原本还吊儿郎当的汪浥尘忽然一愣，沉默片刻，“是邀请了……”

这个回答其实模棱两可，只是说了节目组邀请了，他是不是真的要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能在网上看到你了？”章宝璐可不想听他含糊地回答，追问。

汪浥尘大概看出章宝璐已经知道了什么，可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对他而言太过难以启齿，他不想编出另外的故事来骗她。所以只能尽量顾左右而言他地试图岔开话题。

他不满地打趣，“你不老到我直播间看我吗，礼物我都收到过好几回呢，怎么就不在网上看到我了。”

章宝璐当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有所保留，她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堵墙隔在她和汪浥尘之间，她一直无法推倒这面墙，走不进汪浥尘的世界。

在她心里，更希望汪浥尘是对她毫无保留的，就像她对他一样。

她小声嘀咕，“那怎么一样呢......”如果是栏目节目，那可是更大型，曝光率更好的平台。

章宝璐虽然私心暗暗希望汪浥尘是只被自己一个人发现的宝藏男孩，想把他一直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被别人发掘。可又深知如他这般优秀的人，就该站在最高的地方发光发亮的。

看着他慢慢变得更好，她也会与有荣焉。

发现章宝璐听见自己的回答后，有些失落的脸，汪浥尘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力感，这种无力并非源于章宝璐刨根问底的烦恼，而是对自己的不满。

他终于败下，“我不能去。”

话一出口，他周身环绕着一种与他不符的颓然之气。

章宝璐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不应该这样阴郁的，在她的眼里，汪浥尘应该是个永远意气风发温柔而阳光的少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失去了生气。

而且当她意识到他的这份生气是自己的追问所剥夺的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同时也有浓浓的不解，为什么不能去？不是不去，而是不能。这个词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但章宝璐开始害怕去触碰了，她担心追问下去只会一次次地将汪浥尘心里的伤疤揭开。这是她绝对不想做的。

汪浥尘知道她此刻心里一定有满腔的疑问，但是见她还是极力忍住了发问，他突然觉得，有些事似乎又并非那么的难以启齿了，“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每次直播都不开摄像头吗？”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的确是好奇的。不过章宝璐猜测过也许是他并不想在网络上露脸，不想网络上的直播对现实生活产生影响。

但现在汪浥尘的反应，似乎在说，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这就让她愈发好奇了。

“哎，”汪浥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希望把郁气统统吐出，好让自己收拾心情鼓起勇气道出事实，他久久未说话，当章宝璐以为他不会再说了的时候，他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我不能面对摄像头。”

“哈？”章宝璐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震惊，有。疑惑，更有。

什么叫不能面对摄像头？

“是不是很奇怪。”他自嘲地笑笑，一旦开口，一切都显得容易道出，“只要我能感知到摄像设备的存在，就会有生理反应。”

生理反应？章宝璐不小心不合时宜地污了。

好在汪浥尘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改口，“不是那种生理反应。”他的脸有些微红，解释，“是那种不舒服的生理反应。”

说完，他脸上自嘲的意味更浓，“是不是很没用。”

章宝璐见不得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她想起教育技能的心理课上，老师教的安慰孩子的方法，学着伸手拍拍汪浥尘的后背，用极尽轻柔的声音安抚他，“没有的，你很棒了，所有人面对摄像头的时候都会紧张不适应的......”

汪浥尘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自己这并非是简单的不适，而是心理上的阴影，他明白章宝璐的好意，但是他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糟糕。尤其是这糟糕的一面展露在了她的面前。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更厌烦这样无能的自己了。

章宝璐看着他依旧阴沉的脸，意识到这个事情背后并不简单。可她已经不敢再追问下去了。无论是什么原因让汪浥尘无法面对镜头，原因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怎么帮助他克服。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克服这个问题呢？”章宝璐怕伤到他，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汪浥尘摇摇头，“没用的。”过去的日子里他每分每秒都在努力的想办法克服这种恐惧，但是都无济于事。

他的无力，激发了章宝璐一定要帮他大胆面对镜头的决心。她各种想法在她脑子里翻滚了一遍，她忽然记起了之前要戴森帮忙凑的微课模拟学生。

“汪浥尘。”章宝璐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开口叫他的名字，眼里是坚定和真诚，这让汪浥尘无法拒绝有这样明亮目光的她，只能听下去。

“我下周要录一个微课视频，需要有模拟学生。”她直奔主题，“学生全程都能被对摄像，你还能不出声全程坐着都没有关系，我们一起试试好不好？”

汪浥尘沉默。他不想拒绝这样真诚的他，可是他也无法答应她的请求。

因为让她得知自己这个毛病已经足够残忍了，他不想将毕生最狼狈的一面给她看。

章宝璐也清楚如果这是汪浥尘一直以来的心病的话，一定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她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你不用马上答复我，下周我会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我会在微格教室等你。”

等你。

陪你走出阴霾，迎接阳光。

*

回到宿舍后的章宝璐十分沉重。

她开始回忆之前关于汪浥尘的种种，发现他这个情况其实早有预兆。

例如明明表现自如，却永远不开摄像头的直播。章宝璐本以为是他不想在网络上露脸，或是他开了摄像头后玩游戏悍跳的时候表情控制不住。又例如上次戴森给她推荐模拟学生的时候独独跳过了他，被问起时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又或是每次听说他不去参加《谎言的诱惑》时，众人脸上各异的表情。

她打开和戴森的微信聊天窗口。

【宝宝爱吃杏仁露：戴狗森！】

正在服装店试衣间外等女朋友换衣服出来的戴森被她这微信吓得一个激灵。

【Dyson：章猫璐！作甚！】

【宝宝爱吃杏仁露：问你个事，你知道为什么汪浥尘不能对摄像头吗？】

这一问，吓得戴森差点把手机都掉地上。

【Dyson：汪狗给你说了？】

不过他这话问了也是白问，除了汪浥尘自己坦白，谁还敢把这狗子的事到处乱说哦。不过不能对摄像头的原因——

【Dyson：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各种邪门歪道打听过好像跟他初中还是高中的事有关，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一下章宝璐。

【Dyson：不过应该是很严重的事，不然他也不会每次对着摄像头反应都那么大，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去问他了。】

章宝璐自然知道不能再去逼汪浥尘把这事说出来，不过倒是发现了他话里的另一点。

【宝宝爱吃杏仁露：反应大？】

她起初以为只是紧张，表现不自然，却没想到戴森用的词如此严重。

戴森作为前两个学期围观过汪浥尘期末录视频作业的惨状的人，对这个事还是有发言权的。

【Dyson：可不嘛，最严重的一次都昏厥了。】

这还真不是他夸张，而是真的他亲眼目睹这人原本开摄像头前还活蹦乱跳的，结果一开始录制，整个人就脸色发白，身体僵硬冰冷，然后一个没留神，“扑通”一下，人就倒下了。

当时吓坏了附近几个宿舍的兄弟，差点都要打120来救人了。

【Dyson：他这是心理问题，他之前也看过一阵子心理医生，但好像用处不大，所以就一直这样了。】

章宝璐听了也吓了一跳，她可不知道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戴森这人又在胡编乱造了。

【宝宝爱吃杏仁露：可他不是播音主持的学生吗？】

不始终得面对镜头的吗？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Dyson：是啊，据说之前是为了克服恐惧才报的这个专业，但是后来发现真的没办法。】

【Dyson：所以你没听说过他们专业闻名在外的面具男吗？】

面具男?章宝璐还真听过。就是那个传说中各门视频录制作业都蒙着头完成的人，当时她还在学校论坛参与过讨论这人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都市裂口怪。所以这个人竟然就是汪浥尘？

【Dyson：好在他们专业的老师都仁慈也知道他的情况，带着头套能录视频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没给他挂科。】

【Dyson：嗐，总之他挺不容易的。】

章宝璐从戴森的话里，慢慢拼凑出一个与过往印象全然不一样的汪浥尘。这个汪浥尘不再是那个在游戏中能够自如地谈笑风生撩她保护她的男人，也不再是那个现实中在她受伤时从天而降，给她变魔法变出草莓大福给她处理伤口的超人，也不是那个看到章宝阳来找她挺身而出护着他的骑士。

她开始看到一个更完整，更真实的汪浥尘。一个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也会有软肋的一个小男生。

章宝璐的心里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她也想成为他的依靠。

而现下最重要的是，她不确定汪浥尘是否愿意拉住她在黑暗中朝他伸出的手，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她帮助他走出来。

【宝宝爱吃杏仁露：狗森......】

【宝宝爱吃杏仁露：我约了汪浥尘做我微课的模拟学生。】

戴森的手机再次掉地。

戴森：？？？

【Dyson：他答应了？】

【宝宝爱吃杏仁露：没呢。】

戴森：这才正常嘛。

【宝宝爱吃杏仁露：那万一他来了呢！】

还是要期待一下的嘛！

【Dyson：那我们先叫好120吧[微笑]】

章宝璐：？？？

出师不利！她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