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
白墙黑瓦的庄子
庄外,湖畔
一个垂钓的灰袍大老头
有鱼儿咬钩了
灰袍老头暴燥的起钩
鱼没上钩,钩上了树
“不长眼且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头骂骂咧咧的起身,用力往下扯鱼钩
线断了,钩还在树上
“我去把鱼钩拿下来吧。”远处,一个褐衣仆童说
被另一个麻衣仆童拦下:“不想找骂你就别去了。”
“唉,都是因为心里憋气啊。”褐衣仆童摇头叹气。
更远的地方,已经看了半晌的林冲大步来到树下,一个鹞子冲天,将挂在树稍的鱼钩拿了下来:“章宰相,这鱼钩还能用。”
灰袍老头是曾经大名鼎鼎的章惇,被一贬再贬之后,现为舒州团练副使。
“章某是团练副使。”章惇背手临河而立,并未看林冲一眼。
“章宰相,人不变,时局常变。”林冲走到章惇面前。
“豹子头林冲?”林冲官职不大,但凭自己的一身功夫获得很高的人气值。
章惇对林冲的突然出现感到很惊讶:“怎么,你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也被贬到舒州来了?”
林冲微微一笑:“林某是奉旨来寻章宰相的。”
“多谢官家还记得一个贬谪之人。”章惇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官家是要将章某削职为民呢,还是要林教头来取章某的人头?听说官家让百官亲眼目睹了太祖秘誓碑,其实是有碑无字,太祖并没有留下不得杀大臣的秘誓,官家也让席旦开了杀戒。”
“都不是,至于开杀戒,官家只杀奸臣。”林冲一直听说自负的章惇是个不好说话的,这才三言两语,果然是个不好说话的。
“章某不就是个奸臣吗?”章惇一声冷笑。
这个话题暂时是没法继续了,林冲只能换个话题:“章宰相知不知道苏公在洛阳讲法?”
“略有耳闻。”章惇半是淡漠半是不屑。
林冲心里一喜,来舒州之前,官家说,如果章惇对外界发生的大事一问三不知,说明他受打击太大,已无心政事,要他复出,难度比较大,如果啥啥都知道,要他再出山,就比较容易了。
林冲便问:“苏家一向都是反对变法的,苏辙忽然宣传起变法来,宰相不奇怪吗?”
“林教头,说过了,不要称章某宰相。”章惇太奇怪了,但是章惇不说。
林冲只管说:“王公变法有许多弊端,以苏家人的敏锐,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这才反对,王公的变法也为有这些弊端,才不能继续。”
林冲这句话在章惇听来,就是打脸。
章惇跳脚了:“你一介武夫,不配谈变法。王公的变法法令,是富国强兵之法,若是得以推行,我大宋将天下无敌。”
林冲完全不在意章惇的激动:“那是你没有听苏公讲过变法,你若是听了,就会知道那才是至圣至贤之法,是让大宋天下无敌之法。”
章惇大不屑:“苏辙一个反对变法的人,哪来的至圣至贤之法?”
林冲沉声说道:“那不是苏公的法,是官家的法。”
“你说什么?”章惇激动得一把抓住林冲:“官家的法?官家要变法?”
林冲凝重道:“对,官家要变法。”
“你刚才说王公的法有弊端,官家的法才是天下最好的法,那你给我说说官家的法。”章惇此生已为变法痴狂。
“我一介武夫,真的不懂法。”林冲也是记仇的。
“刚才我火气大了,但不是对你的,听到苏家的人,我就上火。”只要事关变法,章惇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林教头,你给我说说官家的法吧。”
“我是真不懂法,我只听官家说过募役法。”林冲自然不能和章惇闹僵:“王公的募役法改按户轮流服差役为官府雇人服役,不愿服役的民户按贫富交纳不等免役钱。”
章惇打断林冲:“是啊,这不很好吗?愿出钱的出钱,愿服役的得钱,农户也有更多的时间种地了。”
“有一部分最穷最穷的农户,他们拿不出募役钱来。”林冲暗叹,这人真是个急性子。
“拿不出钱来不是法之错,只能怪他们太穷,他们就去服役好了。”
“是的,他们只能去服役。可他们看到别人因为出得起募役钱,就能安心在家种地,他们的心中便会生出怨恨,这种怨恨积累多了,便是一大隐患。”
“说这么多,意思还是法是不能变的?”章惇忿色已现。
“不,法还是要变的。官家的法是,可以免了最穷的那部分人的募役钱,把这部分钱摊到最富的那部分人身上去。”
章惇大笑:“官家这是要劫富济贫?王公变法就已经被守旧派反对了,官家这法,更是行不通。”
林冲却说:“所以官家要苏公先去洛阳说法,让官家的法深入民心,虽然守旧党财大气粗,论人数,还是穷苦人多,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嘛。”
“这就是王公变法不得以推行的原因?”章惇听得一愣,一路被贬下来,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痴迷变法的章惇也在思考变法失败的原因:“单就募役法而论,官家的法确实更能得穷人的心,而且官家还开了杀戒,守旧党真要阻挠,官家只要杀一儆百,就天下无事了。”
“确实如此。”章惇这一说,林冲便也觉得破杀戒,让苏辙开堂讲法,官家做起事来,真是环环相套。
“官家真要我回朝变法?”章惇的血热了。
林冲一笑:“君无戏言啊?”
“我可是说过端王轻佻的人?”章惇心里有道坎。
“官家说,他不但不记恨你,还很敬重你为大宋江山社稷敢于直言呢。”
“真的?”瞬间的惊喜过后,章惇又面对现实了:“我现在是舒州团练副使。”
言下之意是,自己被贬到底了。
“官家这是怕你树大招风,在汴京被守旧党的人害了。这会儿等我们回到汴京,官家估计把守旧党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章宰相你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变官家的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