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王四维认为崔纯的折子靠谱,魏帝也就趁势说道:“既然如此,那此案就此收尾吧。”
阶下,群臣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堂堂御史大夫被捕入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校事官的大牢里,难道就要这么草草结尾吗?
这么想着,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最前面的黄文耀身上,似乎是在希望看到这位黄尚书站出来驳斥一番。
不过令人大失所望的是,黄文耀没有如同众人所希望的那样站出来,反而是一言不发。甚至连王同轩这礼部尚书,也是如同死掉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群臣看到这一幕,心里宛如明镜一般,立刻明白了什么:
黄家对于这份奏折,恐怕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就没有这么平静了,反而是眼神中蕴含着滔天怒火,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崔纯。
在这群蠢蠢欲动的御史身边,已经有官员悄悄缩了缩膀子。
最前面,崔纯见魏帝同意了那份折子之后却是一言不发,顿时心里就有些慌乱。他可不是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相反,他是一个身经百战屹立不倒的老油条,自然早早就想好了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就藏在那份折子里。可是魏帝仿佛是故意的一样,就是不说这折子里他留下来的那条退路,显然是不想担上这点骂名。
既然魏帝不愿意担,那显然就是要崔纯去担了。
想到这里,崔纯又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臣有一事请求。”
“讲。”魏帝在龙椅上往下来,说道。
“前御史大夫迟炳仁横死狱中,望陛下怜其为国效力多年之功,减其刑罚,以彰陛下仁德。”说着,崔纯拜叩于地,大声喊道:“望陛下开恩!”
随着他这一拜,身旁的张孔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也是同样出列,拜叩道:“望陛下开恩!”
张孔卫新任御史大夫,但是他这个御史大夫却是十分尴尬:整个御史台受迟炳仁影响深重,加上迟炳仁入狱不明不白,因此显得他这个御史大夫的位置格外烫屁股。但是如今崔纯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递上门来,如果他抓不住,怎么配做御史大夫?
收买人心,这一举动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随着这两人的跪下,后面的朝臣也是稀稀拉拉地跪到一大片,即使有那么几人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也被身边的人拉着跪下了。最后,整个朝堂里,除了前面几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望陛下开恩!”
群臣不管身份和立场如何,这一刻都是请求魏帝为迟炳仁开恩。原因无他,这是一种不便明说的规则:为迟炳仁求情,也是在为日后的自己求情,毕竟谁都无法预知自己日后的命运。
“既然众意如此,朕允了。”魏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群臣,脸色不见变化。
“臣等,谢陛下。”众臣子再次叩头行礼,挨个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下面这些人纷纷站起,魏帝突然说道:“还有,刑部主事王遵度,查案迅速,深得朕心,特拔刑部郎中,诸卿可有异议?”
阶下,正在拍打着官服上尘土的诸多臣子猛然一顿,纷纷抬头四处张望。
王遵度?这谁啊?
唯有刚刚站起的致远侯脸色一变,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王遵度,不就是那日往侯府去的那人吗?
要知道,六部郎中在魏国每部仅设一人,位列六部侍郎之下,协助主持六部事务,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货色,那是正正经经的朝廷正五品大员!
刑部郎中那是什么职位?从六品!在魏国品秩之中虽说不小,但是在这魏都,那是一抓一大把!
从六品到正五品,说是乌鸦变凤凰也不为过。
当时就有位年轻的御史脸色变了,就要上前驳斥,却被身边的老御史拉住,不让他们开口。
年轻的御史满面疑惑,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位前辈不让自己开口。
见他不解,年纪大些的御史往前面微微抬了抬头,示意他往前面看。
只见最前面,满面皱纹的王四维不知道何时已经出列,此刻正要开口。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臣无……”
见这位老人开口,任是后面的人再有不满都要憋着。于是,自六部尚书开始,一群大员都是争先恐后地表态道,生怕给这位老人留个坏印象。
要知道,王四维这一辈子在朝堂都没有说过这种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借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强迫群臣答应这件事!
联想到那人也姓王,不少人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
“所以此事就此了之了?”喝了口茶,秦括难以置信道:“这么草率的吗?”
“魏帝也没有办法。”宋若玉则是毫不惊奇地说道,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此事牵扯甚大,如果一味深究下去,甚至可能动摇魏国国本。”
这里面牵扯的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黄家是世家之首,御史台一向清贵,礼部乃是六部之首,蔡次膺更是太学祭酒。还有在这间案子里无辜躺枪的致远侯,魏国将门向来以这几位屹立不倒的侯爷为尊。真要查起来,拔起萝卜带起泥,任谁都不好受。
如此结束,对魏国君臣来说,都是皆大欢喜。
不过,对于秦括和宋若玉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黄家最近动向如何?”秦括思虑一番,问道。
“黄家……最近平静的很。”宋若玉想了想,面色有些古怪道:“没有任何动作。”
秦括眉头一皱,追问道:“什么动作都没有?”
这一点确实古怪。这段时间虽然事情颇多,一茬接着一茬,但是秦括可是没有忘记这些事情最初的起因的:立储。
之前立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自从迟炳仁下狱之后,黄家就如同偃旗息鼓一般,丝毫不见任何动静。
秦括可不认为黄家这是怕了,这极有可能是在酝酿着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