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玉递过来的那本书,不是别的,正是佛经。
“这是那僧人的手笔。”秦括将佛经放到一边,肯定道:“应该是蔡家派人翻译,僧人口述而成的。”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书底的一角,说道:“你看,这里还有蔡家那书坊的印记。”
虽然这佛经与秦括前世知道的那些有些不同,但是秦括明白,这必然是佛经无疑。所谓的不同,可能是翻译所致,但是中心思想是不变的。
这本佛经是一个个的小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寓言”。随手翻阅了几个,秦括看到的那些都是前世耳熟能详的故事,大抵是一些“佛”的起源和“佛祖”的事迹。单单是那一番粗略的翻看,秦括就看到了“佛祖割肉饲鹰”这几个经典桥段。
能够看出,编这书的人费了不少功夫,那些和中原伦理道德相违背的故事是一个没有,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故事,其中不乏符合仁义道德的那些。如果不出秦括所料,恐怕这本书的编纂,连蔡次膺都参与其中了。
“这书是人人都有?”伸手指了指那本佛经,秦括问道。
“应该是,只要是参与了琉璃会的人恐怕都有这么一本书。”宋若玉点点头,说道:“我这本乃是走时由下人送来的。”
闻言,秦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怎么没有?”
“……”
宋若玉一阵沉默,好半晌过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可能是……忘了……”
“忘了?”秦括笑笑,说道:“不尽然,恐怕是怕了。”
“怕什么?”宋若玉不解地问道。他看不出来蔡次膺在怕些什么这只不过是一本书而已,蔡家不至于如此小气才是。
“蔡家可不认为这是小事。”秦括笑了笑,解释道:“他们知道西域是富饶之地,而且他们怕别人注意到那里。向魏帝妥协已经是无奈之举,但是想要我们这些秦国人也分杯羹……恐怕蔡大人是极不情愿啊!”
宋若玉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儿而已,殿下如此上纲上线,不过是因为自己在蔡家受了惊吓的愤懑之举。
区区西域而已,能有什么财富,值得蔡家如此小心眼?
似乎是看到了宋若玉的不服,秦括笑笑,也不解释什么。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不是宋若玉的眼光不够。
在不少中原人看来,这世界上没有比中原更加富饶的地方了。无论是北狄还是西戎,他们世世代代进攻中原,为的都是自己脚下富饶的土地。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骄傲和自豪洋溢在每个人的心头,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生活的地方乃是这天下最为强大的国家哪怕是问街头的乞丐,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秦括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史书里看到过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也许可以解释这种心态。
据说前朝周天子派遣使臣前往草原,见了草原大君不是跪下,而是行平辈之礼。那大君问使臣为何不跪,使臣回之曰:“上邦使臣,不跪下国之君。”
骄傲的可敬。
草原大君大怒,砍其头颅以制酒器,称之为“眼高于顶”。彼时周天子尚未大权旁落,周朝正值鼎盛,周天子号令诸侯挥斥大军四十万进军草原,最终大胜而归。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的北狄族人甚至被追赶着逃离了草原,甚至连那大君和其幼子都被活捉,献俘太庙。
这件事情在周史里有一个相当正义而恢弘的名字:
伐不臣。
更为有趣的是,当秦括在夜间翻阅前身的记忆时,他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这么一件事:
“周历五百三十三年,天子使臣又赴草原,见一青石城,问及北狄人,为天子伐不臣后所建,仿中原城池模样,设有金帐,青石房屋等地,盖仿都城皇宫房屋所制。因临水源,又有流水渠密布。城高数丈,隐隐有大城之姿。问及王师,皆惊恐纷纷,掩面而走。”
而此时,离周天子“伐不臣”也不过百年。这是秦宫秘史,所记载的东西相当的可信。
但是有利也有弊,这些人在饱含热血的同时,往往会放弃殊不知,在更为西边的地方,可能有着同样富饶的土地……
不然,秦括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年威震西域的西戎一族去了哪里。
“总之,蔡家所图不小。”秦括抛去这些思绪,说道:“之后看着便是。之前让你调查喜宁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听见秦括问自己,宋若玉起身,从一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信封,伸手递给了秦括,说道:“已经查探清楚了,喜宁之所以针对殿下,不是没有原因的。”
秦括接过袋子,听见宋若玉这么说,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他是北境人。”宋若玉伸手,为秦括打开信封,递给了秦括,说道:“这是北境那边的消息。我们在宫中的暗线找到了当年喜宁进宫的记录,上面说他是北境石泉杨家村人。”
“石泉?那不是之前张孔卫做郡守的地方?”秦括疑惑道:“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白大将军曾经帅兵洗劫过这里。”
“这就是重点所在。”宋若玉站起身,绕到秦括后面,伸手从那一叠纸中拿出来几张,说道:“我们的人一路找到杨家村,发现杨家村已经没有了。”
“毁于战火?”秦括很容易便便做出了这个判断。
“白大将军曾经在魏国北境有白鬼之称,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是以杨家村已经没有了。”宋若玉说道:“我们的人在郡衙的地方志里找到了一些东西,称杨家村毁于白荃手中。”
秦括默然。
冷兵器战争之中,杀红眼的士兵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纵使白荃用兵如神,也不可能压的住每一个士兵。尽管秦国军令如山,对杀良冒功之事处以极刑,并且往上追责三级,每年都要因此处死不少士卒。
“他的家人在那里?”秦括联想到喜宁的种种作为,问道。
“不错,喜宁家中五口人,唯有幼弟免死。”
“所以,他仇恨秦人。”
秦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