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曙光照着眼睛,塔坨被强行唤醒。
抬眼就是尖尖的下颌,小小的鼻孔,还有乱七八糟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在他脸上,痒死了!
他又怒又饿,咧着嘴大喝一声,“放开本大王!”
邱葵吓得手一抖,小妖狼就顺着她衣袖跌落下去,好在她身手敏捷,用脚尖一勾,踢毽子似的,将差点脸着地的兽儿重新搂回怀中。
“醒了?”邱葵。
明知故问……塔坨气得咬牙切齿,他健硕的臀大肌,差点被这人渣渣踢废!
“正好,我也疲惫了。休息会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邱葵单手取下腰间的布袋,平铺在松软的草地上,才小心翼翼将塔坨安置在其中,还随手摘下几朵野花放在他爪子附近,塔坨正在气头上,被这丫头突如其来的关爱,惊得呆若木鸡……这人渣渣,莫不是把他堂堂妖狼王大人当家宠了?
邱葵站直身,英姿飒爽地往腰后一抜,拽出一把巴掌大的刀来。
那刀身漆黑如墨,唯刃边银光闪闪,透着锋芒寒气。刀身不大,将将就她手掌般大小,不过看着重量倒是不轻,除刃边薄如翼外,刀身足有一指厚实。瞧着,既像是刀,又像是斧。
塔坨见她挥舞起刀,刷刷几下,就将旁边树梢上的枯枝削了下来。那圆润的红纹木柄,却足足有她小臂长。她握刀时,虎口接近刀柄与刀身的连接处,因而翘出一大截柄手,显得极不搭。
“这刀……你用着顺手吗?”塔坨瞧着长出来的一截木柄,很想给她咬断。
“顺手啊。打我记事起,这刀就跟着我了。”邱葵反手一掂,将刀柄与刀身调了个个儿,修长的手指,捏着刀背,阵阵用力捅,将一个小土坎,捣鼓出一个灶孔来。
“沿路有不少菌子,我摘了一些。”她掏出一片巨大的叶子,足足比她脑袋还大出一圈来。将洗净的菌子,铺放在叶子上,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泥陶瓶,转动下盖子,对着菌子洒两下,然后将叶子包裹成四四方方的样子,悬挂于灶孔上,两个打火石一敲,燃起一堆暖融融的篝火来。
“极致鲜味的好食材,就只需要简单的烹饪手段。”邱葵拍拍手,调整下火力,静待佳肴。
塔坨眼睛瞪的极大,他从未见过如此原始的烹饪手法,便是人族,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吧。
“怎么了?”邱葵觉察到塔坨神色不对,那犀利的豆豆眼里,透露出一股嫌弃。
“很好吃的。我保证!原滋原味,特别妙。”邱葵出门匆忙,谋生的家伙什都没带出谷。原本她只是想试试爷爷的拐杖能不能破开结界,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利用十指连心法的秘术破开了结界,更在关键时刻,突从结界外卷来一阵腥臭飓风,将她整个人直接倒拽着,抛出了匠魂谷。
想着,邱葵从怀里摸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鳞片,在阳光下照了照,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这是什么动物的鳞片吧?那阵风袭来的时候,这一片正巧黏在我裙摆上。等有闲暇,我得打个眼儿,把它挂脖子上,这是我的幸运鳞。你瞧瞧,还挺漂亮的,五光十色,闪闪亮亮。”
塔坨抬了下眼皮,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着那臭蛇的腐味,还当那厮阴魂不散,敢情是这丫头捡了蛇鳞收藏,也不嫌恶心!
邱葵举着鳞片靠近塔坨,发现这小兽眼中的嫌恶之色更重。
呃……果然,不管是不是开化灵智的兽,都一如既往的难以沟通。
她闭上嘴,不再主动找话题闲聊,只静静等着菌子熟透。
塔坨慵懒地打了个滚,合上眼,不动声色地调节内息,吐纳排毒。
待邱葵烫着手将那大叶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香气瞬间爆开,塔坨忽的睁开眼睛,耸动着鼻尖,小小的身子已经缩到了邱葵裙边上。
“香吧?”邱葵将菌子分成均等的两份,敲了敲塔坨的身板,想着浪费可耻,又将其中一份拨出来一半,“你这小小个儿,该是吃不了多少吧,喏,这份算你的。”
她将用叶子盛好的菌子,连着汤汁一起摆放在塔坨爪子前。
“没点儿肉?”塔坨瞥了眼那菌子,五颜六色的一堆,软趴趴的,闻着虽香,可惜又素又少,一瞧就不合口味。
“一直能听见水声,但是瞧不见水。我沿着这峡谷崖边一路北上,地势倒是越来越高,但离水声却越来越远,难道灵泉的河道改了道?”邱葵从未出谷,自然不知外界山川河流的地貌如何,只凭着水往低处流这一个常识,想当然的,觉得自己是在追根溯源。
“你的意思是,你做鱼很好吃?”塔坨两眼发光,嘴角的绒毛湿润润的。
他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嘴,将叶盘里的菌子吃的精光,连汤汁也没剩下。
邱葵一低头,发现就连她盘子里的菌子也没了,显然是这小兽趁她讲话时,一口气全给吃没了。这可不少,加起来得有这小兽儿三个肚皮大了,它是怎么风卷残云消灭掉的?
“是不是?”塔坨腾的一下,跳到她肩头上,冲着耳朵问道,“虾、蟹、老鳖这些你都会做?那海里的会吗?天上飞的咧?哎对了!蛇!你做蛇好吃吗?这西莽原林别的不好说,但蛇巨多,你做蛇好吃吗?那种大的蛇,一顿可以吃饱的那种。”
塔坨上蹿下跳的样子,像是饿急眼似的。
邱葵倒是从藏楼的书中,了解过什么是海,什么是天空……
她抬头,微眯着眼睛,精神一阵恍惚。原来这就是白日,有太阳,暖融融。昨夜出谷时挂在天上的,应该便是月亮,冷飕飕的。一个炙热到让人睁不开眼,一个睁开眼也只能望见一片黑暗。
这便是日月,这便是昼夜,这便是匠魂谷内,从不曾有过的天吧。
塔坨见她眯着眼睛仰着脸晒太阳,肌肤苍白到近乎透明,青红色血脉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下若隐若现,瞧着滑嫩可口。他咕噜一声,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饥饿的肚子。
“这山区里,应该不可能有海,但一定有着河流。你常年生活于此,可曾见过河流?”邱葵问。
“本大王可不是这破地方的主儿。”塔坨跳到旁边的树杈上,居高临下,显得傲慢。
“你不是这里的妖兽?”邱葵原以为这么小的兽儿,该是这片山土生土长的才对,没料到竟是外客。
“走亲戚的?”她挑眉问,这么幼小的兽儿,光凭四条腿,有生之年都未必能翻越的了大山,瞧着它也没翅膀,飞是不可能飞,肯定是有家长罩的。
“你走亲戚的?”塔坨反问她一句。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渣渣对地势非常不熟,胡冲乱撞的。若不是有他镇场子,只怕早就被其他妖兽啃光了,“没听说过西莽原林还有人族居住。我记得,你是从峡谷底下飞上来的,怎么,你的异能是飞?”
她又没翅膀,怎么飞……况且,赤贫匠族人生来便没有灵力。想来外界的人族,飞檐走壁,上天入地都是十分常见的异能。
她抿着嘴,没有答话。
塔坨对西莽原林所知甚少,琢磨着人族好用蛇胆治病,莫不是这渣渣,为着蛇胆才偷潜入山?
他暗暗一笑,问,“那峡谷底下,可是有捷径?”
邱葵大惊失色,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峡谷下面什么都没有!”
塔坨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瞧这人渣渣欲盖弥彰的样子,那峡谷下应该是另有玄机了。没准就有一条轻松进入西莽原林的捷径,连她一个小小人族渣渣也能入内,他堂堂妖狼王岂不是更随心所欲,这么说来,以后可以常来这西莽原林打打牙祭,不必费力去攻盘古印了。
邱葵瞧着塔坨咧着嘴,又是一副瓜兮兮的傻笑模样,当下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幸好是只小兽,核桃大小的脑子傻乎乎的,应该没有起疑才对。若是让外界知晓匠魂谷的存在,只怕会给匠魂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世道弱肉强食,而匠魂谷内的族人,却世世代代生而弱势,沦为被淘汰的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