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尔倒是信守承诺。
反正咽进去的蛇卵,吐不出来,排不出去,她倒不担心塔坨接好双手会怎样,毕竟,一个妖灵全无的大妖神,怕是化为本体都难,又如何在妖蛇一族的地盘兴风作浪。
邱葵小心翼翼地捧着塔坨胀鼓鼓的身子,送到卿尔跟前,“姐姐,您下手可得轻点儿。”
“放心,不过是帮忙养一养蛇卵,凭妖狼王的身板,葬灵山下再压一千年也没问题。”卿尔说着,没理会塔坨飞过来的一记眼刀子,只双手一翻,仅用两根手指捏着塔坨的胳膊。
再见她顺骨一捋,便是咔嚓两声脆响!
“又断了?”邱葵见塔坨面无表情,心道难道是幻听,还是妖族没有痛感?
“放心吧。接好了。”卿尔的手,从塔坨肩胛骨,一路顺到指骨,又大力拍了拍,“妖狼王这老胳膊老腿,可还真行。”
塔坨握了握爪,淤滞的灵气,终于能在双臂流转,心里不但不觉得喜悦,反而生出几分酸涩感。
想他轰天轰地的妖狼王大人,竟然会沦为双臂一折就无可奈何的废物,真是妖生难测啊。
“塔坨,你挥挥手?”邱葵话音刚落,就见塔坨对着卿尔,双臂一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貌美似娇花的卿尔,倒栽着,飞了出去——撞碎身后的博古架,披头散发瘫落在一地碎渣中,犹如凋零的残花。
“舒爽!”塔坨撩了一把额间红色杂毛,没有丝毫歉疚。
“卿……尔姐姐。”邱葵短暂地呆愣之后,猛地反应过来,几乎一个箭步冲刺过去,扶向地上的卿尔,拍着碎渣,胆战心惊道,“姐姐可有伤着?”
卿尔似乎也没料到塔坨接骨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拿她出气,毕竟放眼整个妖界,敢如此摔她的,妖狼王是第一人。
果然是亘古不变的榆木脑子。
“姐姐,可有哪儿疼?”邱葵见卿尔不言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反观另一端的塔坨,正挺着茶壶肚子,伸胳膊踢腿的热身。
真是脑壳壳疼。
“无碍。”卿尔在邱葵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虽看着弱柳扶风,但好歹是妖族,哪是一摔就残的体质。
何况,妖狼王并未下死手。
“你这蛇卵,本大王要装多久?”塔坨身子一蹦,又跳到邱葵脑袋顶上,正巧视线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卿尔。
“蛇卵成熟后,便会孵化。为避天劫,自然是不可自然分娩。”卿尔话音一停,上下打量一番后,继续道,“当然,以妖狼王尊上的身份,也是不可能自然分娩。”
这不是废话吗?
邱葵在一旁默默流着冷汗,打一出匠魂谷,她的三观就没竖起来过,真是频繁崩塌啊。
“再者,妖狼王尊上血统纯正,自然也不会允许有妖蛇一族来觊觎。”卿尔这话一落,塔坨神色微变,眼眸中血色凶光剧烈翻滚。
饶是邱葵这样的人族蝼蚁,单用一双无甚大用的肉眼,也能发现气氛瞬间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比之先前,更甚!
“尊上大妖神之躯,要灭我,只弹指间的功夫。不过眼下,你妖灵全无,难以化形,在蛇卵未成熟前,你所汇聚的灵力,每一丝,每一毫,都会被这颗蛇卵尽数吸收。若不想长仇敌气焰,还烦请尊上,收敛一二。”卿尔这话一出,塔坨周身涌动的妖灵瞬间消失。
看来,他倒真不糊涂。
“此蛇卵并非普通蛇卵,它是一枚蛇灵药引。并非真正的蛇体幼崽。只要在体内待上十二个时辰,自会炼化成一丝血线,由我亲手牵引离体,再度炼药后,便可解决雄蛇难以代孕的难处。”卿尔一言概之,似乎过程并不复杂。
塔坨明白这小小耳鼠是看上了他的血统,想要以他的妖灵精气,来保驾护航,抵制天道轮伐。
被阴了一把。
塔坨锁眉,冷冷一笑,倒是没多说什么。
邱葵在一旁尖着耳朵细细思索着,有些不解道:“所以卿尔姐姐,塔坨不会生出一条小蛇宝宝吗?”
“自然不会。只是借用他的身体炼化这枚毒性霸道的蛇卵药引。”卿尔见邱葵一脸茫然,只得浅显地解释道,“就好比炼丹的炉鼎。我需要一个特别厉害的炉鼎,来炼化这颗剧毒的药引。可懂?”
“就是个器具啊。”邱葵这下明白了,看向塔坨的眼神不经肃然起敬,“难怪吃得多,你这胃,厉害!”
她竖起大拇指。
塔坨懒得搭理她,眼下吞都吞了,就当是偿还他千年前的债。
“那我十二个时辰后,再来找你取药引。”塔坨说着,踢了一脚邱葵的腮帮子,“愣着干嘛,抢水去啊!”
“喔!差点耽误正事!”邱葵一拍脑门,“卿尔姐姐,既然药引需要十二个时辰才会成熟,可否让我们先离开一会儿?”
“想来尊上来去自如,也不是我小小一介耳鼠可以掌控的。只十二个时辰后,若是没有我亲自牵提药引,只怕妖狼王如今这具躯体,会噬骨挠心的疼。虽不伤及性命,但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很。”卿尔道。
“少吓唬本大王!你若担心我坑了你药引,跟着便是。只这人族小渣渣,本大王看上了,断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反正老子必须寸步不离守着!”塔坨瞥一眼卿尔,“这结界,你自废妖灵,靠着人渣渣,也能过吧!”
现学现卖还不会吗?想想他堂堂大妖神之躯都能轻而易举穿过,区区一个耳鼠,那点修为何足挂齿,废了便废了就是,计较个毛!
塔坨见卿尔不为所动,冷笑一声,嘲讽道:“拼个鱼死网破,这结界未必能困住你。想来,你是自愿画地为牢吧?”
“我是否自愿,与尊上无关!”卿尔神色冷下来,目光沉沉,“要走便走!”
邱葵见她突然情绪低沉,张了张嘴,最终咽下了安慰的话头,只抱紧塔坨,道了句,“姐姐,那我们先行离去了。”
卿尔扬扬手,似乎有些疲惫,重新瘫软在那张蛇纹软塌上。
邱葵缓步往外走去,环顾着四周空荡寂寞的陈设,洁净,又奢华,她悄声问向怀中的塔坨,“卿尔姐姐是蛇宫的客人?”
塔坨白她一眼,“那不然呢,一只耳鼠,还能是蛇宫的主人不成?”
被结界约束起来的客人?难道是因为擅医!
邱葵突然想起初见时,卿尔眼角似乎还垂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泪。她皱皱眉,陷入沉思中。
“先前,妖狼王说,你们出行是为抢水?”
卿尔悠悠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吓邱葵一个趔趄,差点把塔坨的茶壶肚子捏瘪!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站在身后的卿尔,又远眺一下空荡荡的蛇纹软塌,心想,这些妖族,行事作风都这么悄无声息吗?
塔坨显然早知卿尔跟在身后,呲一声,哼道:“想通自废妖灵了?”
“你们人族断水了吗?”卿尔并不搭理塔坨,只对邱葵道,“来蛇宫抢水,可知是自寻死路?”
整座西莽原林,水系一脉妖族尽数臣服于妖蛇族,区区人族,单枪匹马来抢水,实在匪夷所思。
“不是抢水。”邱葵更正一下,“是求水。”
她腰板挺得直直的,铿锵直言的模样,倒是没有一丁点儿“求”的卑微。
“走吧。”卿尔欣慰地点点头,“我送你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