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蛇母以命换来的新生命。
虽然一出生就不受待见,但邱葵很庆幸,它还活着。
“你好呀,小家伙。”邱葵接过蛇。
“我将妖狼王孕育成熟的蛇引,重新炼化到这小蛇的体内,汇聚成新的妖丹。这蛇,成年后便会萌生灵智。成年之前的妖力都被蛇引吞噬封印住,不会对西莽原林造成危害,可以让它活着。”卿尔的医者本能,仿佛已经刻进骨血之中。
邱葵点点头。有灵智便好,有灵智就不会滥杀无辜。有虺这样深明大义的蛇王,这小家伙应当不至于长歪才是。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卿尔问。
邱葵一愣,“姐姐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我死后,愿你把我的妖骨送回烛泷沟鼠乡,那是我的故乡,我有上千年不曾回去过了。死后……我想回家,葬在那片药田之下。”卿尔交代着遗言。
“姐姐你……”邱葵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突然这么说。
“作为此行的报酬,你可向我兄长峇厘提出一个要求,他必然回应。小姑娘,此番,有劳了。”卿尔说完,整个身形仿佛是一层雾气般,竟然缓缓散开了,只余留一块拳头大小的灰白色硬物,从消散处落入邱葵手心里。
那是一块耳鼠头骨,干干净净的一块头骨,五官骨骼清晰可见,不带皮肉,不染血脂,仿佛已经风化千百年之久。
卿尔姐姐……怎么会……
邱葵呆愣愣地跪坐在地上,心中有些凄苦。只是废了妖丹化为普通妖兽,这有必要自杀吗?
生命何其宝贵啊。
匠魂谷人求而不得,他们,竟然肆意糟蹋,随意放弃。
以她三观受局限的小脑仁,十分想不明白。
“相柳去了。她不会苟活。”塔坨落地,便见到邱葵失魂落地地跪坐在地上,身后还捧着一块耳鼠的头骨,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哎,走了。”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见这小丫头没有跟上来,又折回去,“怎么了?深受刺激?”
“我们妖族向来如此,便是你们人族,不也有殉葬的嘛。”塔坨蹲下身,安慰性地拍了拍邱葵的肩膀——却见这丫头“砰”地一声,硬挺挺倒地上了。
这是蛇毒后遗症发作了?
……
邱葵是在一片喧闹中醒来的。
她先是觉得闹闹哄哄,耳朵吵得嗡嗡响,难以安睡;接着又觉得口腔其苦无比,小脸皱成苦瓜样,很想干呕。
“呕……”
邱葵一个翻身,爬在床沿边,吐得昏天暗地,全是墨绿色的胆汁,带着一股腥臭味。
不过吐完以后她舒服许多,呼吸畅通,心口不再沉闷。
就连昏睡中感知到的针扎般的刺痛,这会儿也都没有了。
她垂眸瞥了眼身上,是一件泛黄的麻棉衣裙,样式简单,长袖长筒,遮盖得严严实实。
邱葵撩开衣袖,那些被相柳鳞甲上的毒刺扎破的皮肤,也已经被护理过了,涂抹着一种黑色药膏,干涸在肌肤上后,形成一个个小黑点,密密麻麻遍布全身。比伤口还触目惊心,瞧着就像一身的黑痦子,疙疙瘩瘩的。
她盖好衣袖,环顾下四周,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其实也不算房间,更像是墓室,那种陪葬耳房,连张桌椅都没有。墙角堆放着一些瓦翁,还有一台开了盖的黑漆棺材,棺材里摆放着一些杂物。
她撑着身子,跳下床板。
这才发现睡的也不是床,只是一张棺材盖,倒过来扣在一张石台上,里面铺满厚厚的一层蛇皮,所以睡起来并不算硌。
还真是……奇妙又诡异的体验。
便是用脚趾头想,她能也推测到目前身处蛇宫。
真是难为那帮妖蛇,还特意为她这个人族铺了一张柔软的“床”,真是,贴心极了。
邱葵深吸一口气,朝着墓室的门口走去,循着喧闹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来到地宫内一个宽敞的大厅。
此刻,大厅中一片喧腾,三五成群,或席地而坐,或盘在柱子房梁之上,有人脸蛇身的,蛇脸人身的,蛇身人足的,蛇身人手的……总之,千奇八怪的聚集在厅内,欢声笑语不断,一条条一个个,喝的晕头转向,好一派笙歌燕舞的场景。
宴会啊这是。
邱葵垫着脚,绕过一群围着她小腿就往上盘的小妖蛇,往大厅内部走去。
此番妖蛇族损失惨重,她还以为会是处处愁云惨淡,挂幡缟素的场景,却不想这些妖蛇心态竟这般想得开,酒池肉林中一片醉生梦死,办得比红事还热闹。
她在蛇堆里穿梭着,跨过一道门槛后,突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吓得摇摇晃晃一下,邱葵赶紧扶住了墙,这才探头望出去,发现视线里黝黑一片,就像是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顿住脚,揉着眼睛,适应好一会昏暗的环境,才看清脚下有一条盘旋向上的木梯,狭长狭长的一条木梯,仅容一人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