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炎送静慈回莲溪庵的路上,问静慈是否真的会赴林文景明日之约,静慈肯定回答他会去的,哪怕那个是鸿门宴,是刀山火海,她都会去探一探林文景葫芦里卖什么药。沈炎想要陪她一起去,静慈谢绝了,林文景特意交代要她单刀匹马赴约,他敢请,她敢去。
到了静慈庵的大门口,静慈谢他今日为了保师傅不惜违抗圣旨,再三谢过后,静慈才进庵门,沈炎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很想告诉她,清莲师傅的生死与他无关,乃至整个莲溪庵的存亡与他无关,他在意的,是与她有关的人和事情。
有些话,还不到时候说。
翌日一早,天微微亮,东方的鱼肚白隐现,庵里冷冷清清,与往日的门庭若市形成鲜明的对比,命案和清莲师傅被锦衣卫‘请’走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佛门净地成了凶案现场,得道高僧成了杀人嫌疑犯。莫说市井的茶客了,就连名门望族也在茶余饭后议论这件事情。
静慈彻夜未眠,早早来到林府门口,看门的两位家奴没让她进去,道林文景还未起身,让她先在门口候着,等主人起身了,问过主人后再邀她进去。这是林文景给她的下马威,想看看她的耐性,林文景有早起练武的习惯,他现已练完武,在庭院凉亭喝早茶。
林府院子,林文景吹了吹热茶,细细闻了闻茶香,神清气爽,一小厮小跑前来,跪在凉亭的台阶下,“莲溪庵的尼姑已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
林文景睁眼,垂眸凝视杯中的微微荡漾的茶叶,一个时辰,这小尼姑定性不错。
“该用早膳了。”林文景似在自言自语,沉默了片刻后道:“请她进来。”
小厮领着静慈进林府,一进入林府,静慈觉得这个林府的布置似曾相识,好像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她跟在小厮身后,路过一花园时,见花园中有一大树,大树枝繁叶茂,大树的枝干上绑着一秋千,那秋千做工精致。静慈盯着秋千出神,这秋千好熟悉。
“小师傅,这边走。”见她站在那里发呆,小厮出声提醒她。
静慈抱歉一笑,跟着小厮来到茶厅。小厮将静慈领到这里就走了,静慈打量这里的每一个物件,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忽然,一个个端着精致早点的丫鬟走了进来,放下早点后离开,未曾看过她一眼。
盘子里的早点色香味俱全,静慈环顾四周,不见人影,但她猜得到林文景躲在暗处关注她。
“客人已经到了,主人还不现身吗?”
话音刚落,林文景从帘子后走出,他的手里提着五香斋的食盒,他一直微笑着,这种笑让静慈戒备,林文景坐下,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五香斋的核桃糕。
“林大人,你让我今日前来,难不成是为了寻个人陪你吃早点?”
“这一桌子都是五香斋的招牌,听闻五香斋的糕点每人只限买一份……”他故意拖长调,别有深意看着静慈,果不其然,静慈听闻后,惊愕。
每人只能买一份,那五香斋的小二、城北赵家的丫鬟、红香楼的莺莺为何都说他们有三份,哪怕是欧阳沐之和师傅共同去买,也只能买两份,何来的三份!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三个人在说谎,二是当时去的有三个人。如果三人没说谎,那么,当时在场的第三个人是谁!
林文景故意告诉她这条消息,他到底想怎样,静慈可不会认为他有那么好心提供线索帮她。
“静慈小师傅,这早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静慈心一横,哪怕这些糕点有毒,她也认了,她坐下拿起筷子,目标明确夹了一块核桃糕,轻轻咬了一口,“味道极好。”
林文景也夹了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道:“静慈小师傅,不怕林某这里是龙潭虎穴。”
“林大人好心请贫尼共进早餐,贫尼怎能拒绝林大人一番美意。”
林文景抬眸,直勾勾看着她,“林某见你很得眼缘。”
静慈保持淡笑,“贫尼是出家人。”
林文景一愣,哈哈大笑,“静慈小师傅误会了,林某不喜男女之情,只是林某惜才,静慈小师傅聪慧过人,又听闻你得清莲师傅真传,想来是位武功谋虑出类拔萃之人,林某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静慈听出来了,林文景想笼络她。
静慈再道:“贫尼是出家人。”
林文景神色一沉,她拒绝了,这句话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想参与任何世俗之事,同时也拒绝与他交朋友。
林文景拍拍掌,一丫鬟端着一件衣裳出来,“用过早餐后,本官要去提审清莲师傅,静慈小师傅若有意前往,先换上这身衣裳。”
静慈跟着丫鬟去换衣裳,当林文景看到穿上这身衣裳的静慈时,手中的茶杯落了地,他浑身颤抖,红了眼眶,若离他近些,可见他眼角的湿意。这身明黄色的衣裳,是他根据记忆中娘亲爱穿的那件衣裳画出来,转而交代裁缝做的。
静慈与娘亲的样貌有八分相似,而身段却一模一样,不进不远的距离瞧着,他差点以为走来的就是他的娘。
调整好情绪,他挂上假面,带静慈来到昭狱,看到师傅被绑在柱子上,嘴唇干涩,静慈跑上前帮师傅解绑,狱卒本想阻止,见林文景挥手,狱卒退下。静慈抱着虚弱的清莲,疼惜道:“师傅,你怎么样了?”
清莲被绑了半夜,再加上这个上午,她又累又渴又饿,虚弱看着静慈,本无神的双眼看到静慈的这身打扮,顿时清醒,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是林文景让我换的。”
清莲看向林文景,林文景笑道:“这身挺适合她的,比那身尼姑服好看多了。”
清莲道:“我瞧她不适合这身衣裳。”
林文景不答,走到一狱卒身边,接过一条长鞭,慢悠悠地来到清莲跟前,蹲下,“清莲师傅,我也是食君俸禄,担君之忧,朝廷和江湖都格外重视这件命案,你不肯说实话,我也只好使些手段。”
静慈惊恐看着他手里的鞭子,威胁道:“你若敢动我师傅,我杀了你。”
林文景起身长笑,“威胁朝廷命官,有趣有趣,小尼姑,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林文景眼神示意两狱卒,狱卒会意,将清莲师傅重新绑到柱子上,静慈想阻拦,清莲师傅道:“静慈,你走。”
“师傅,徒儿怎能丢下你。”静慈打算鱼死网破,在她想冲上去救清莲的时候,林文景手中长鞭一甩,长鞭如灵蛇般缠住静慈的腰,林文景暗运内力,将静慈一把拉到身边,他搂住静慈的肩膀,轻声道:“小尼姑,审犯人是件极其有趣的事情,听着他们一声又一声的惨叫,真叫人魂牵梦绕,乐此不疲。”
“你究竟想做什么!”静慈怒了,她忍不下去了。
“你师傅,知道我想做什么,就看她的嘴,肯不肯松了。”
就在这时,林文景出其不意点了静慈的穴道,静慈动弹不得,想用内力重开穴道,却发现林文景点的穴道极其难解,林文景往前两步,举起手,狠狠一鞭子抽在清莲身上,一鞭子下去,清莲的身上立马出现一道血口子。
“师傅!”静慈痛惜大喊。
清莲师傅吃痛闷声,林文景这一鞭子与其他狱卒打的不同,他内功不错,这一鞭子,他最起码使了七成内力。伤口的疼痛逐渐像四周蔓延。
第二鞭子下去,静慈急红了眼,嘶吼道:“林文景,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文景温柔地替她擦去脸颊的泪痕,柔声细语道:“审人犯都是这样的,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也不能为了你徇私枉法。”
清莲师傅颤抖着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从未去买过核桃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