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科愣住了,多个场景在脑海中不停闪过,它们似乎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段真相。
“原来是这样。”
一名衣着华贵的健壮男子突然出现在沈剑敏后面,他皮肤粗糙、充满杀气,应该是这个侯府的主人。
正欲站起的沈剑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哼,我们将门世代荣耀,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怪物。”
沈剑敏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她连忙跪下抽搐道:
“父、父亲,敏儿不会碍您的眼,不会碍您的眼……”
“是谁让你学习刀法的?”
“我……”
啪!
充满力道的一巴掌直接甩在沈剑敏的脸上,她被这一击带着在地上滚了几圈。
“父,父亲。”
水珠在沈剑敏眼眶中不停打转,她浑身沾满了尘土。
“滚!滚回那个地方!”
“是,是。”
沈剑敏小跑着进入了黑暗,从这个场景消失。
李锡科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不解和愤怒支配了他的情绪。
这就是沈将军的父亲吗?
“呼……”
李锡科已经大概猜出了原因。
暴食恶魔从沈剑敏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将她选择成了宿主。
他忽然想起在极寒之地的岩洞里,沈将军也是直接将雪兔肉吞了下去。
是味觉么,被夺走的原来是味觉。
滴答。
场景再度切换,李锡科又回到了那间光线昏暗的屋子。
“母亲大人,敏儿回来了。”
沈剑敏朝着旗服妇女走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跪了下来。
“又被教训了吗?”
虚弱又温柔的声音从妇女口中传出,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已经奄奄一息。
李锡科有些发懵,因为妇女背对着自己,所以他缓步上前,想要一睹容颜。
妇女全身消瘦不堪,一开始雪白的肌肤也泛起了黄色,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珠还保留着神采,如果李锡科没有猜错,这种变化仅是几年内所造成的。
是因为长期的失血吗?
李锡科已经搞清楚了原因。
一出生就失去味觉的婴儿接受不了任何食物,只有那只恶魔渴望献血。
“没有,敏儿很好。”
妇女转过身去。
“撒谎。”
沈剑敏低头将布满伤疤的双手叉在身后。
“父亲大人看见了我的训练。”
“是吗?”
妇女叹了一口气,又柔声道:
“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吗?”
“大家都说我是怪物……”
“敏儿不是怪物,是我的孩子。”
沈剑敏终于撑不住了,她上前将头埋进母亲的怀中低声哽咽。
“他们之所以讨厌你,是因为敏儿一开始就到达了其他人倾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终点,那份力量让他们羡慕,让他们恐惧。”
沈剑敏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枯瘦又慈祥的面容,她细声道:
“可是敏儿不想要这份力量,正是因为它,父亲和大家才会远离我,母亲才会变成这样。”
“我相信我的孩子会压制住那个恶魔,用那份力量去帮助别人,获得认同。”
“我真的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吗?”
“当然,敏儿很优秀。”
妇女将沈剑敏扶起来,自己也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缓缓站起。
她们牵着手朝屋外轻步走去。
“敏儿,你要记住,如果将来有人尽力帮助了你,那就一定要去回报。”
“嗯。”
“如果有人需要你,也不要推辞。”
“嗯。”
“那份力量并不会是恶果,母亲相信你会用它来保护弱小的人不受伤害,这样大家总有一天不会再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你。”
“嗯。”
在快接近门槛的时候,妇女蹲了下来,她扶摸着沈剑敏的脸蛋。
“敏儿,你恨母亲吗?恨我将你带来这个世界。”
沈剑敏摇了摇头。
“敏儿最喜欢母亲了。”
“母亲也为你的坚强骄傲。”
二人笑。
李锡科呆呆地望着被黑暗渐渐吞没的两人,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但却使不上力气。
这世界上原来真有如此善良的人。
黑暗再次笼罩了李锡科,看不清任何东西。
恶魔之眼缓缓睁开。
“沈将军的意识在哪里?”
这次暴食恶魔没有再闭口不言。
“吾的宿主么?”
深沉威严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李锡科在这声音中竟听出来些认同感,因为“宿主”那两个字说的很重。
“我是来找回沈剑敏意识的。”
“又是来伤害宿主的人吗?”
怎么回事?
李锡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是汝啊,倒是可以信任。”
恶魔开始了自言自语。
“喂,沈将军意识到底在哪里!”
“在哪里?就在这片记忆当中,希望汝可以将她救会,不然吾也有点无趣了。”
双眼缓缓合上,李锡科还想要问点什么,但暴食恶魔似乎也不会再回应他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黑暗吞没了李锡科,将他带向了下一个场景。
滴答。
雪花穿过李锡科的身体飘落,一瞬间里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寒墟,但这里只是类似侯府后院的地方。
“啊啊啊……”
他低声苦叫起来。
频繁的场景切换和记忆改变让李锡科精神有点接受不了,但同时也收获了不少。
他已经基本知晓了缘由,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海中迅速建立。
如果真是所想的那样,或许带回沈将军意识的成功率就会高很多。
李锡科环顾着四周,破烂不堪的房屋,秃落落的枫树,没有生气的氛围。
萧瑟,还是萧瑟。
“这是哪里?”
一个女孩背着绒毯从一间房子里走了出来,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李锡科瞪大了眼睛,他看见有一些已经发卷的白发从包裹着的绒毯中露了出来。
“呼呼呼……”
即便他已经猜到了,即便这不过只是记忆画面,但此情此景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沈剑敏将绒毯轻轻放在了枫树下,她朝着母亲的遗体跪下,头紧贴着地面,这个动作维持了很长时间。
雪花在绒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这一刻,仿佛是谁精心布置出来的图景,宁静孤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