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桃山一族,王德义没那么害怕了,“那阁下是?”
佘山的目光落在王婉儿身上。
王夫人恐慌地用自己挡住佘山的目光。
王婉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直觉告诉她,佘山比那两个‘妖怪’更恐怖。
佘山收敛气息,瞬移到离王婉儿最远的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和些,“请王姑娘详细讲讲之前是如何从桃山一族手里死里逃生的。”
上来就问婉儿的事,莫不是有什么阴谋?王德义很疑惑,又怕冒然提问会激怒佘山。
王夫人不悦地皱了皱眉,但看自家老爷没说话,也不敢开口。
李芳冷静的分析了佘山刚才那句‘还不算太差’,猜测这个‘人’应该是来帮他们的,“若说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佘山凌了李芳一眼,后者虽怕,却稳住不退,“保你们一家平安。”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妹妹带头,王夫人大着胆子吼了一句,立马又缩回去。
臭娘们儿是找死吗?!王德义赶紧赔笑,“阁下别介意,我夫人...”
“凭我还坐在这里听你们说话”佘山完全可以直接施法控制这家人,但作为一个讲道理的神将,她决定通知一下。
王德义的心绪再度紧绷起来,这盛气凌人的作派,这‘人’怕不是哪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将军,若是拒绝,后果不堪设想。
可......即便再害怕,外面有再多风言风语,那些污女儿名声的话也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万一这‘人’不怀好意怎么办?
万一......她也是妖怎么办?!
王夫人和李芳的想法也差不多,但李芳更多了一份为女儿报仇的决心,“姑娘有把握对付桃山一族?”
“当然”在临音的布局中,桃山一族是必须除去的障碍,无论花费什么代价,佘山都不会让桃山一族成为朱厌的强援。
看佘山态度淡然的像是在陈述事实,王德义莫名放心不少。
李芳更是选择相信她,“那......擒获他们之后,姑娘可否让我手刃杀我女儿的两个妖怪?”
两个?看来邹老将军说对了,佘山欣然应允,“可以。”
李芳没想到佘山答应的这么痛快,旋即放下心来。
又看着姐姐一家三口的样子,决定替王婉儿说,“事情是这样的......”
十余丈高的荆棘林前,鸱鸟用妖语跟守门的小妖低声交流着。
旁边是以‘和源术’化出淡淡妖气的昭月。
至于精精,他拉稀了。
拉到全身发软,必须睡在茅厕附近的那种。
守门小妖高嚯一声,粗壮的荆棘自动缩小让开,露出一条蜿蜒向远处的小路。
昭月和鸱鸟飞身入内,然后就看到了‘禁止飞行’的路牌。
“嘭嘭嘭”随意爆掉几只偷袭的绿眼蝙蝠之后,昭月发现路两边的荆棘上倒挂了一群。
他们每走一段距离,便有成片的幽幽绿光亮起,配上蝙蝠咧嘴呲牙的笑,极尽诡异。
仿佛只要路过的生物表现出一点恐惧,它们就会一拥而上,食其血肉,啃得目标连骨头都不剩。
只不过有了刚才那几下,没有蝙蝠再敢找死。
身后,走过的路又被合上的荆棘掩住。
“他刚才问了你什么?”昭月问的是守门小妖。
鸱鸟,“就问我令牌是从哪个‘引路’那里买来的,有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不该带的东西?”昭月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鸱鸟偏过头,“比如你~”
昭月刚想反驳自己不是东西,想想还是算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芳萋萋。”
一只体型比普通绿眼蝙蝠大了两倍的蝙蝠从侧面袭击鸱鸟。
鸱鸟不紧不慢地抬手捏碎牠,“我觉得一定可以。”
“为什么?”昭月。
鸱鸟,“因为我们在黑市。”
“还因为精精不在”如果芳萋萋想要告诉他们什么或者拉拢他们,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鸱鸟挑了挑眉,“这就是你不告诉精精冻果不能吃的理由?”
“不不不,我不是那种仙”为了迷惑敌人而卖战友?昭月是绝对不会做的。
“那你是?”当时一尝那个冻果,鸱鸟就知道有问题,可看昭月并没有阻止精精,鸱鸟也就没说。
“单纯想让他拉稀而已,毕竟黑市危险”昭月向自己的良心发誓,她绝对不是为了报复精精点了鱼汤。
鸱鸟认同地点了点头,“谁不是呢~”
吃鸟肉啥的,根本不重要,他完全为了好兄弟的安全着想,不想他冒险而已。
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小路的尽头,妖贩子的叫卖声和妖客的讨价还价声逐渐清晰。
“嗨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飞鱼,明码标价,现买现吃咯~”
一群长着鳍和腮的小孩拥挤的泡一个个大水缸里。
“新鲜是挺新鲜的,可这五百妖珠一只也太贵了吧。”
“嫌贵就去对面买便宜的。”
对面的妖贩笑嘻嘻,“对对对,我这里便宜,大家快来买噢~”
“就不能少点?”
“一妖珠也不少。”
“哎哎哎,不买就别摸!”
“你你你,站远点儿,别把口水滴水里。”
一只大妖挤进妖群里,“滚滚滚,一群穷妖,老板给老子来十只!”
“好勒,爷爷你喜欢那十只,孙儿这就给你装~”
“又能吃又能玩儿的幽灵藤,四十妖力一条咯~”
“你这幽灵藤听话吗?”
“害,瞧您说的,我卖出去的藤能不听话吗?只要您确定买,我这就给您配命丝,保证您让牠干啥就干啥~”
“三条一百妖力卖不卖?”
“这,四十妖力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哎哎哎,回来回来,卖卖卖~”
“嘿嘿,我要三条母的,一条公的。”
昭月看着四根如十二三岁人类的藤乖乖地跟着胖子消失在妖群里,有点疑惑的传音,“灵植的命丝还能配?”
鸱鸟一脚踢开‘坦坦荡荡’的妖娘,“灵植的命丝有一部分在母根里,找到母根,自然能找到牠们的命丝。”
既然只是一部分,也就是不一定会终身受买主控制,“修为高的话,是不是可以摆脱命丝的控制?”
鸱鸟沉默片刻,传音说,“理论上是,但恐怕很少有灵植能活到摆脱命丝控制的时候。”
昭月心说,我想也是。
“唷,这位妖娘好生俊俏,三百妖珠一交怎么样?”路边的男狐上来就对着昭月露出了胸肌。
昭月轻飘飘地走远。
男狐高声吼,“五百,六百,八百,一千!切,假正经,给老子装什么装。”
鸱鸟打了个响指,路上的妖不分男女老少,突然眼放精光的朝男狐扑了上去......
“两位,我家主子有请”妖来妖往的主街上,一只山鸡准确无误地拦住了鸱鸟和昭月。
昭月与鸱鸟相视一眼,“带路。”
山鸡旋即带着‘二妖’拐进一条一米余宽的巷子。
巷子两侧的墙壁上,交替的挂着白色与红色的灯笼。
亮白表示来的是一般妖客。
亮红表示来的是贵客。
若红白一起亮,就是主子要见客。
此时,红白灯笼正好都亮了。
穿过巷子,来到另一条大街,与刚才的主街不同,这里虽然也妖满为患,可相对安静很多。
妖贩只是站在摊前,看着路过的妖,不会吆喝,不会缠着妖客强买强卖。
妖客看上什么东西,直接按着标价给了妖力或妖珠就走,也不会讨价还价。
山鸡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这条街是主子直营的产业,既不会卖高价,也不会亏了妖贩,所以不像外街那么麻烦。”
“不过主子不喜欢太吵,所以他们尽量能不交谈就不交谈。”
做生意不吆喝是没有灵魂的,鸱鸟问,“这条街上买的东西与外街有何不同?”
“这要看哪方面了”山鸡的话里突然多了些歧视与优越感,“比如这条街上的香楼,里面的妖娘、妖郎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
鸱鸟:我他娘也没想睡。
“妖狼?”昭月心里嘀咕,不该是狼妖?
山鸡停下来看了昭月一眼,又转过头继续带路,“是郎君的郎,在这里,有需求的男妖多,有需求的女妖更多。”
“满足她们的需求,有利于黑市的稳定。”
“不过妖郎一般不轻易陪客。”
这......昭月突然觉得,刚才那只男狐被扑了,跟鸱鸟并没有太大关系。
鸱鸟突然好奇,妖郎是什么玩意,“哦?他们还能挑妖客?”
“对”山鸡又看了昭月一眼,“比如这位,妖郎就绝对不会接待。”
昭月冷冷一笑,不语。
过了长街,一座外观以黑色为主的高楼矗立在河对岸,四个楼角长长的垂着白色灯笼,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三妖’脚尖轻轻一点,来到黑楼的正门前。
楼里有不少妖,整座楼却安静的像坟墓。
昭月和鸱鸟意有所动,提气上了十八楼。
山鸡随之一跃,上方威压忽然骤增,扑通一声把他拍进了河里。
十八楼中,一长相平平的女子卷着头发,斜倚在长椅,身边围着七八名美男妖,个个不好好穿衣。
“想必,两位已经听说过我的事迹了”说话间,芳萋萋不停的用脚蹭某阴柔邪气妖的大腿,后者也似挠非挠得搔她的脚心。
昭月一挥手,美男妖们‘啊啊啊’地掉了出去,她最烦这种不好好说话的。
谈事就要有谈事的态度。
芳萋萋微愣,“哈哈哈哈”欢乐的笑着坐正,略拉了拉松松垮垮的衣衫,“我请两位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希望两位不要插手白羽族与寒州军的战事。”
“不然呢?”鸱鸟觉得直接进入正题就很好。
芳萋萋勾了勾一侧嘴角,翘起二郎腿,双手抱着膝盖,“寒州城的那些王八蛋是不是说,我对罗山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算计了他儿子,还企图抢占白市的生意?”
不等昭月和鸱鸟回答,芳萋萋自顾自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们,我这里才是真正的白市,你们信吗?”
“你觉得我们的眼睛耳朵是摆设?”昭月反问。
芳萋萋咯咯咯地笑弯了腰,“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嘛~”
然后收敛了笑容,正经道,“我这里确实是黑市,但我没有喜欢过罗山,也没有害过他儿子,更没有想过抢占白市的生意。”
“我经营黑市八百年,黑白分明这点儿道理还是懂得。”
“再说了,白市的臭规矩那么多,哪有我黑市赚得多,我用得着去抢他们那点儿生意?”
这认真得意的模样,昭月差点就信了。
当然,鹅小二说的话,也有很多可疑之处。
看芳萋萋装的挺像,鸱鸟干脆先顺着她的话说,“白羽族和寒州军为什么交战?”
“因为罗山在松水里面下了咒,我族子民喝了水,中了咒,只有杀了他,才能解咒。”
这和鹅小二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有一点昭月记得很清楚,“松水是白羽族与寒州共同的水源,罗山下咒对寒州民众就没有影响?”
“罗山下的咒术,只对白羽族有效。”
昭月,“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族人中咒的?”
“三四年前吧,刚开始只是容易疲惫而已,后来便是跌境,无法修行,严重者还会神志失常,变得疯疯癫癫。”
鸱鸟看了看昭月,对于定向施展的咒法,他不是很了解。
昭月颔首,表示这确实是中咒的表现。
只是,这种定向施放的咒法施展起来,对自身有一定伤害。
如果芳萋萋说的是真的,那么罗山现在多半只剩半条命了。
悍勇的寒州军为什么会求援,也就说得通了。
再好的兵,没有一个有力的统帅,也是一盘散沙。
“罗山为什么给白羽族下咒?”白羽族的土地贫瘠,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灵石灵植,费力打下来,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得花大把的时间精力去管理。
且白羽族崇尚武力,主张释放天性,做事没什么底线,吞并他们,搞不好会让寒州沾染不好的风气。
“这我怎么知道”芳萋萋也很想知道罗山为什么这么做,可查来查去,都没查到什么可信的理由。
索性不查了,直接开打。
趁他虚,要他命。
要不了命,就鱼死网破。
哪知道,罗山那匹夫居然请了帮手来。
奇怪的是,帮手到寒州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去找罗山。
“鹅小二是你的人?”鸱鸟完全是猜的,毕竟那只鹅长了白毛,又有意把他们往黑市引,多半是芳萋萋的勾子。
芳萋萋却皱着眉头疑惑道,“鹅小二?”
昭月轻咳一声。
鸱鸟解释说,“寒州城广食居里,那个满头白毛又阳光帅气的鹅精。”
“鹅精...我手底下,没什么鹅精啊......”
鸱鸟觉得芳萋萋又在装,“没有?不可能吧。”
看鸱鸟笃定的样子,芳萋萋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仔细回想一番......
突然眼前一亮,“你说的怕不是罗山的儿子,罗珏。”
“罗山的儿子?”昭月和鸱鸟同时问。
芳萋萋点点头,“听说罗珏的本体原是一只白鹤,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越发像鹅了。”
“好惨”想到鹅小二走路有点难以克制的左右摇摆,鸱鸟好生同情。
再看裹着头巾的昭月,突然觉得她眉清目秀,确实俊俏。
像鹅的白鹤,还是罗山的儿子......昭月想到一件事,“第三株‘助命草’在你手里?”
芳萋萋惊得往后一仰。
鸱鸟的脸微微抽动。
二妖满脸都是‘你是这么得出这么突兀的结论的’。
看芳萋萋的表情,昭月大概知道鹅小二的意图了,“想让我们不插手寒州军与白羽族的战事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帮白羽族解咒。”
芳萋萋静默片刻,“条件是什么?”
“黑市从今以后,不得买卖妖童灵植。”
“不可能!”芳萋萋当即否决。
不买卖他们,白羽族靠什么获取修行的资源?
“与其如此,还不如战死!”
昭月当然知道这个条件会严重影响到白羽族的生存,“除解咒之外,我还可以帮你们改善族地的环境,百年之内,你们对黑市的依赖会大大减轻。”
芳萋萋心动的伸直了腰,脑海里还浮现出了族人们修为大涨、仰天长笑的画面。
这个条件,她确实无法拒绝。
长期依靠黑市来维持白羽族的生存,终究隐患太大,保不齐哪一天就会被群起攻之。
可她又怎么知道昭月是不是在骗她,有没有能力兑现承诺,“你如何保证?”
昭月看向鸱鸟。
鸱鸟颔首。
昭月抛出一块玉牌。
芳萋萋接住......看到‘冲阵营’三个字,颇为满意的收下。
并解下腰间的如意结回赠给昭月,“最多五日,若不能解咒,我也压不住他们。”
不是芳萋萋没用,而是作为族长,哪怕强势惯了,她也不能犯众怒。
昭月收好如意结,和鸱鸟离开。
带他们过来的山鸡,好不容易顶着威压爬上了十八楼,却发现上面空无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