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丑门金斩说的，如果撞上了九头妖鸟，千万不能选择鱼死网破的情况。

唉，这种时候，真是格外想念他。

“你想说什么。”

九头妖鸟微愣了愣，眼角有了笑意，“你的声音也更好听，就是冷了些。”

说着，便伸手去拉昭月。

昭月后退避开。

九头妖鸟的手顿了顿，收回来负于身后，“对我的防备倒是一模一样。”

“你费尽心机抓我，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大可不必。”

“为何我不能只为了说这些？”

九头妖鸟神情里的嚣张霸道越来越深，看着昭月的每一寸目光都让她十分不适，像是探究，像是势在必得，更像是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

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丑门金斩有多么厉害且不容易，居然能把九头妖鸟骗了那么久。

所以，金斩帅大叔应该还没有走远吧，干脆先叫他回来一下？

帮我先应付一下再走......算了，做神仙要讲信用。

怎么能出尔反尔，可真的应付不来啊，再这么下去，真要忍不住动手了。

九头妖鸟的目光落在昭月手上，不带一丝火气地提醒，“你和金儿联手对付我之后，我又炼化了不少妖力，且这牢狱之外恶煞遍布，如果这样，你还觉得能从我手上逃走，大可试试。”

“不过，你要是输了的话，我可就不这么客气了。”

恶煞什么的，昭月并没有看见。

但她也不相信自己能全身而退......犹豫了一会儿，昭月卸掉了指间的法力，“你到底想怎样？”

认真地看着昭月，九头妖鸟又靠近了些，她真的好好看，衣服上的暗纹也好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想和你说说话。”

“想看看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和我想象中的你有什么不一样，免得......”

“以后再上金儿的当。”

九头妖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笑容很是灿烂，但是那种“我笑完我就把你折磨死”的灿烂。

昭月心里不禁为丑门金斩庆幸，算了，那个丑鬼还是滚得越远越好。

“好啊，你说”向实力低头的昭月，干脆原地坐下。

崇玉既然不在这里，那就应该被章盘带走了。

只要出了百妖城，他们就不用顾忌什么了，但愿我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九头妖鸟毫不客气坐在昭月身边，这才看清楚她袖口上的暗纹不是花，而是...海浪？

腰带为白，款式简约，下裙是由白到蓝的渐变，很是衬她，缠发的丝巾又软又亮，辫子从肩头搭过至腰，整个装束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点缀。

“我不对你并不了解，说不出什么，不如你想想，你想问什么，我来答。”

九头妖鸟虽然对那些事不太上心，可北荒妖众在谋划什么，影子他们想干什么，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之前会上金儿的当，也怪自己太心急，上次又跟她动了手，她对自己的印象肯定是不好的，如今她能坐下来好好儿和自己说话，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推翻天族什么的，劳心费神，他也不感兴趣。

“当真？”昭月完全不相信，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是”牢牢记住昭月的眉眼、鼻子、耳朵、声音、头发......不漏过她音容相貌的每一个细节，九头妖鸟发誓，从今以后，绝对不可能再有人能在他面前冒充她。

昭月的拳头紧了又紧，把头转向一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觉得恶心。”

“呵”恶心？

这脾气，倒是一点也不怕他生气。

九头妖鸟不怒反笑，凑到昭月耳边，又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躲，“你们做神仙的还真是都高高在上，不知世间疾苦，这就恶心了，你怕是没见过真正恶心的事。”

一掌拍在九头妖鸟胸膛上让他松了手，昭月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你确实很强大，但你再放肆，我也绝不会任你宰割。”

这一下，倒让九头妖鸟的气势全没了，甚至有点畏惧昭月横眉冷对的样子，自觉往旁边挪了一些，与她拉开距离。

到底是征战杀伐之人，真可比金儿凶多了，不过这样最好，若是什么人都能与她接触，那也显得太普通了，“想好要问我什么了吗？”

问你个大头鬼，唉，我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炼才行，不再受这鸟气......

“问什么都可以？”

“是”换作别人，九头妖鸟早就动手了，哪会这么耐心。

可对于昭月，他现在只想天天看见她，时时听她说话。

昭月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忍住浑身上下的不自在，“你身体里的残魂是谁？”

“不知道，但祂能力很强，这世间似乎就没有祂不知道的事、不懂的术法，很恨天界，对谷神不屑一顾，但对风神又颇有好感。”

“一点也没有残魂的样子，有些时候，我甚至会觉得祂根本不需要我来温养。”

“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对北荒来的妖照护一二，比如让我给他们留口气就行。”

“可我只会杀戮，不会手下留情。”

这么说的话，共工一党的目的就更复杂了。

可这样的话，共工应该积极庇护北荒妖众才对，怎么会任由九头妖鸟对他们动手。

难道因为是残魂，并不能完全控制九头妖鸟？

“北荒派过来找你的妖，都是残魂的支持者，你杀了他们，那个残魂不会生气？”

“祂无法直接在外界出手，必须要通过寄生的方式，再者我与祂是合作关系，不是从属，祂的话于我而言不过建议，听与不听，全凭我自己。”

这和白花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可九头妖鸟不是靠着残魂才能无所顾忌的容纳其他力量吗？如果他不听话，残魂不会惩罚他？

九头妖鸟觉得有点好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一身妖力，都是残魂的功劳？”

“......”难道不是？

九头妖鸟的眼神有些发冷，她到底是看轻了自己，“祂与我不过各取所需，我若不乐意，祂也奈何不了我。”

“况且，你觉得谁能控制得了我？”即便残魂是养在妖灵里，他也有办法不受其影响。

更别说什么操控，完全不存在的事。

这......看九头妖鸟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昭月真想痛扁他一顿。

然后捆起来丟进天狱关到死。

但现实的问题是，逃跑都成问题。

总不能给他抱个拳，说‘谢谢你，我告辞了吧’。

“那个章盘，是你们的”九头妖鸟想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暗探。”

嗯？！他怎么知道的？！昭月惊得一时没收住诧异的表情。

九头妖鸟又不屑又生气，“在你眼里的我究竟是有多蠢？”

“你不在我眼里。”

“......”

九头妖鸟咬了咬唇，莫名觉得委屈......过了一会儿又自顾自的解释起来，“章盘如果真的对崇玉用了重刑，这都一年多了，不死也该奄奄一息了。”

“可我之前见他，顶多也就是一些看起来很严重的皮外伤而已。”

“影子那个贱骨头怎么可能做得了天族的探子，唯一的可能，自然就是章盘了。”

“既然是这样，你刚才为什么不揭穿他们？”不要说是为了我。

九头妖鸟看着昭月的侧脸，想着她笑起来会不会有梨窝，“揭穿他们，城中大乱，你便不会来了。”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昭月要是九头妖鸟，就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或者利用章盘来放假消息。

昭月看轻自己，敌视自己，原本是让九头妖鸟很生气的，可听着她说话，他很快又不气了，“这个嘛，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昭月：得，又埋下一个隐患，崇玉害我。

“金儿为什么会有你的容貌？”昭月不与他说话，九头妖鸟便主动找话题。

昭月张口就来，“我们是双生姐妹。”

“哼”九头妖鸟冷嗤，“姐妹？好啊，等我抓到她，我就好好儿问问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额......丑门金斩你要真落在他手里，可别怪我啊。

“或许你觉得我凶残暴戾，有勇无谋，可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大妖，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这句话，昭月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但只会杀人，不是你自己说的嘛。

昭月起身环顾了一圈，她终于想明白她为什么没看见恶煞了，“今天是不是，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明目张胆的由着我拖时间，章盘他们那里，估计会有变故。

“嗯”九头妖鸟得意到眉飞色舞，他可不会给旁人打扰他们的机会，“我在留峰山有几只得力的妖，他们会暗中跟着影子，如果崇玉选择在城内动手，可能会输的很惨。”

“至于我刚才说的恶煞，这会儿应该在侵扰西山军吧。”

“一时半会儿，他们确实都脱不了身。”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甘心，可以跟我拼死一博。”

面对这没有悬念的挑衅，昭月说不清是愤怒还憋屈。

只是静静的观察着他，试图找到一丝破绽。

九头妖鸟被昭月审视的目光看到心虚躲闪，后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怕她，便径直迎上昭月的目光......越看越觉得这才是当初在东海见到的那个她。

如梅似竹，举世无双。

如果是在战场上，粉身碎骨昭月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在这低层牢狱，她不知道如果输了还没死，九头妖鸟会怎么对待她。

毕竟，说一点也不怕是假的，“我不做无谓的牺牲。”

“聪明”与金儿的虚以委蛇不同，她的聪明是一种直接了当的实事求是。

昭月不仅实事求是，还反客为主，“那么......你是想带我走？”

她语气玩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明明在看着自己，却让九头妖鸟觉得她根本不是在瞧他。

充斥着牢狱的妖气本应该压制得她无力还手，可他一靠近，脚下便有强劲的气刃割裂了地面。

再从头到脚打量她，到嘴边的‘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并意识到，如果她真的拼死一博，自己不一定能制住她，若两败俱伤，他此行就没什么意义了......

九头妖鸟想了很久，最终觉得还是各退一步的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放你走。”

昭月跟自己说，‘放你走’这三个字听起来虽然比较刺耳和屈辱，但这种时候并不适合再叫板。

换言之，有台阶就下了吧。

“你不是大妖么，这都查不到？”

“你能查到崇玉，猜到章盘是我们这边的，利用衡元引我过来，想来一个名字也不是什么难事。”

九头妖鸟沉了一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也就是说，九头妖鸟是真的查到了不少东西......昭月思量片刻，再试，“如果我不说呢？”

九头妖鸟一脚踩在痕迹上，在昭月抬手间，不再往前，“你亲口说，我便不再去找金儿的麻烦。”

“别觉得我找不到她，也别说你不在意，你跟她的关系就算不好，也绝对不会对她的安危坐视不理，否则你上次就不会管她。”

“她也不会宁愿死也不出卖你。”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即便我以后做不到，现下这个条件，对你们也是有利的。”

“不然......金儿跟我在留峰山住的那段日子，你应该也听她说了吧？”

“的确”不得不说，九头妖鸟分析得很有道理。

可他要是知道他口中的金儿是男的，会不会气到吐血？昭月有点幸灾乐祸，紧接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是假的，我尚且那般待她。”

‘一不留神’，九头妖鸟便到了她跟前，“你是真的，你猜猜在我制服你以后，会如何待你？”

昭月稳了又稳，才稳住了从容不迫的气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昭月。”

不要问为什么不出招，问就是出招就会露馅。

“哪个昭，哪个月？”再进一点，近在咫尺。

灿若星辰的眸子看得他有些心猿意马，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从前将她定义为漂亮食物，实在有些过分。

昭月讪笑，这个时候，她反而不躲不闪了，昂然地看着他，骄傲且无惧，“平冤昭雪的昭，明月的月，若还不会写，就多去读读书写写字。”

知道昭月这是在奚落他粗鄙，九头妖鸟也不恼，在与她的对视中，笑着让开路来，“你的名字也好听。”

但让他觉得最好的，是昭月的气息，温凉如水，沁人心脾。

昭月暗自松了一口气，真怕他不放自己走......淡然的从九头妖鸟身边经过，远离他的视线之后，宛如疯狗的消失。

九头妖鸟原地呆立许久，虽然真正的昭月比他想象中的更惊艳。

可这次没能把她带回去，还是有些遗憾。

他刚才其实在想，如果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昭月怕了、慌了或者出招慢了，他就立即出手。

可惜，事实证明，到底是自己小瞧了她。

也对，她可是敢自己追杀大蟒，敢单枪匹马来救人，一点也不怕他的姑娘。

本事自然是不小的。

某个不知名的远方，某棵不知名树旁。

昭月一手靠着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他娘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