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台解剖实验做完，石野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倒不是他害怕见到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实际上他自己敲碎的狼盗脑瓜子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

主要是大师做实验的时候，那个冰冷、专注，毫无感情，仿佛非人的神态，不得不说，还真的挺瘆人的。

已经有邪恶科学家那味儿了。

“大师，你怎么想起来做人体解剖实验的……”石野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教过大师这些东西。

大师看着石野，缓缓说道，“你不是常说实践出真知嘛。虽然有了你给我的那些史前失落文明研究数据，但我还是想亲眼看一看魂力是怎么作用于血肉的。就拜托弗兰德帮我搞了点材料，建了这个研究室。”

……

真行，给点方法论指导，就直接从中世纪的经学推演，跨越到了近代的实证研究。不愧是在设定上就是斗罗世界智力天花板的男人。

“不过，”石野皱起了眉毛，“大师你那些材料都是从哪来的？”

“星斗大森林里，魂师的尸首并不少见，放着不管的话，基本上都会被魂兽吃掉。还有一些则是确定的作恶多端的魂师，类似于诺丁城萧家的那种……放心吧，我不会为了研究，就做出超出底线的事情的。”大师淡定说道。

“这是近期的研究成果，本来打算让弗兰德去送给你的，现在你回来了也正好。”他丢过来一本小册子。

石野翻阅。在大量实验数据和失落文明研究资料的支撑下，这位已经形成了对于人体相当成熟的认识，将魂力锻体法也基本完善了起来，推进到了安全、高效的5.0版。

这个程度基本上就可以大范围推广出去了。

大致翻阅完小册子，石野一脸赞叹，“啧啧啧，这要是大规模推广出去，大师你应该就可以直接封圣了，真正的武魂理论天下无敌，青史留名那种。”

大师却是有些遗憾，“目前的研究条件和材料还是不足，如果有足够的设备和材料的话，我甚至能够研究出改善体质，后天提高资质的办法。”

“材料不足吗？”

“来源太不稳定了，而且，”大师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做的太明显，被武魂殿发现了的话，大概我们统统会被追杀吧。毕竟解剖魂师的身体这种事，还是太犯忌讳了。”

可不是咋滴，你大概会被绑起来烧死。

不对，石野突然想到，这个世界的武魂殿，跟他前世的某爱烧人的教会可还是不太一样的。

虽然它们在各方面上都很相似，但还是有一些本质的区别。

他前世的天使只是虚构出来的神话，但这个世界的天使神可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换而言之，武魂殿统治和信仰的基础始终是切切实实的“力量”，而非“思想”。

“那大师你要是加入武魂殿呢？”石野笑着说，憨厚老实的好像一只人畜无害，只是偶尔才诱惑人出卖一下灵魂的魔鬼。

听了他的提议，大师的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的盯着石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石野摊摊手，“武魂殿一直都有建国的野心，所以他们会很需要增强低阶魂师的力量——实际上，不论是魂力锻体法，还是军团级魂力融合技，最能受益，也最需要的势力，始终都是武魂殿。”

“大师你自己肯定也有想过吧，目前大陆上最能实现你的抱负，帮助你执掌力量令家族再也不敢轻视你的地方，实际上也正是武魂殿。”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大师面色难看，艰难的说道，“你真的打算让我把这些都献给武魂殿，然后帮助武魂殿统一大陆？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学上，弱者不被强者欺凌，哪怕是毫无魂力的普通人也可以活得有尊严、有希望的新世界嘛。”石野笑着说。

“那你还要让武魂殿来统一大陆？”大师皱着眉头质问道。

“武魂殿是谁？”石野却是提出了一个看似极其简单，简直是废话的问题。

这片大陆上怎么会有人不知道武魂殿是什么？

大师脱口而出，“武魂殿当然是……”他正要说下去，却发现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

有一些词汇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天天使用，但真要细究是什么意思却往往说不上来的。

对于斗罗世界的人来说，武魂殿就是这样习以为常，却难以描述的存在。

石野接着大师的话头说道，“垂直来看，一个座落在武魂城的武魂主殿，外加分布在各个城市、乡村的各级武魂分殿。这些武魂分殿里，有的兴盛、有的衰败。有完全听从主殿号令的，也有亲近帝国或某个大贵族的，还有同时和主殿、帝国看不对眼的地方实力派，这些都是大师你口中的那个武魂殿吗？”

“横向来看，武魂主殿又有一座教皇殿，一座长老殿，还有一座作为精神象征的斗罗殿。教皇和长老们，新教皇和老教皇一脉，主殿和地方分殿，少数上层魂师和更多底层普通魂师……各种矛盾层出不穷。他们谁才是武魂殿呢？”

石野云淡风轻的将武魂殿的老底揭了干净。

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类宗教行会组织，武魂殿从来都不是一个协调一致，上下一心的整体。相反，它从来都是一个充满了矛盾、撕裂，只是依靠高级魂师的武力和大家都作为魂师的身份认同，外加一点宗教信仰强行捏合起来的缝合怪。

因为其中的一部分魂师善良、尽责，就觉得整个武魂殿都是大好人；或者因为少数魂师卑鄙、贪婪，就觉得所有武魂殿的人都该死，这两种想法都是犯了片面认识的错误。

而唐三的离谱之处也就在于此。

暂且不提围杀化形为人的十万年魂兽有没有错的问题。

前任教皇带队围杀你妈，现任教皇图谋你老婆，结果你逮着其他普通的武魂殿成员一通乱杀，还从此彻底取缔武魂殿的组织？

他们是能分到魂环啊，还是能分到魂骨？

前任教皇的闺女，现任教皇的弟子这种百分百的核心层，最终反倒不计前嫌，放下仇恨，不提什么“凡武魂殿帮凶者，杀无赦”了。

这些小人物的悲哀也正在于此，他们只能分享到大人物的仇恨和怒火，却从来享受不到大人物的慈悲和怜悯。

他们太小，太远，大人物如唐三者，根本看不到。

辛苦修炼一辈子，却还是一不留神便要成为大人物争霸的工具，或是死在城墙之下，或是被作为帮凶杀无赦，不论邪恶还是正义，生存还是死亡，命运从来都不在他们自己手上。

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