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冉毓君便驱车来到了冉岭的别墅。
在一众豪车中,冉毓君这辆车显得毫不起眼……哦不,应该是十分瞩目。不过她不在乎这些。
她撑开伞,穿过雨帘,走进大门。她视力很好,在撑开伞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二楼有间房的窗帘倏地拉上了。
看来冉岭就在那个房间。
收好了伞,郑管家就上前来接过了伞。
“小姐,先生在二楼书房等您。”
郑管家第一次见到冉毓君本人,只觉眉目如画,惊为天人。
冉家的基因真是不容小觑。
“我知道。”冉毓君淡淡地回了一句,便干脆利落走向了楼梯。
原来是书房啊。确实挺符合他的风格。
说来搞笑,这栋别墅,冉岭住了将近二十年,这是冉毓君——冉岭唯一的亲生女儿头一次从正门进来。至于从后门进来的那次……倒也不必深究。十七岁那次溜进来只记住了房间的格局,却没来得及确认各个房间的功能。
冉毓君不疾不徐地踩上色泽鲜艳但俗气的大理石铺成的楼梯,再次在心底嘲笑了一番冉岭的审美。终有一天,冉岭会死于辐射,都不用她来动手。
咚、咚、咚,节奏分明的敲门声响起。
“爸。”冉毓君站在门外,乖巧地等待冉岭的回应。
“……进。”
冉岭隔了十几秒,仿佛刚刚发现门外有人一样,用遥控器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冉岭在书桌后面抬眼看了她一瞬,问道。
听听,多么像一个家教严格的好父亲啊!
“抱歉,我在半天前才知道机票改签了。”冉毓君还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在离门只有几步路的地方站定。
机票是冉岭联系人强制改签的。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冉毓君这番话表面上在道歉,实质上还是在表达对冉岭“专制”的不满。
冉岭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
“哼,”他冷哼一声,“请坐吧,冉小姐,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虽说不亲近甚至关系恶劣,但冉毓君不会是这副乖顺的样子,这点他还是确定的。
从冉毓君青春期受到的各项处分就能看出。
*
冉毓君也不客气,拖过书桌前另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行,我也懒得装。有事说事,我不想在这儿跟你浪费我宝贵的生命。”
说罢,她瞅了一眼冉岭略显花白的头发。冉岭今年才48岁啊。
一想到这些灰发里面应该要好几根都是被自己折磨出来的,冉毓君就忍不住开心。
心情明媚,万事大吉。
她在来的路上尝试酝酿的情绪在见到冉岭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一想到要和面前这个人演父慈女孝,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恶心。
恶心死了!
“……自己拿去看。”冉岭推过来一张纸。
虽然这纸张挺便宜的,但上边的文字可一点儿也不便宜。
一目十行地扫完内容,冉毓君心里有了底。文字的主题是股权转让。
冉岭要干嘛?想靠一点不值一提的股份把她拴在A市?
做梦。
“……什么意思?”冉毓君开口问。
“你知道什么意思。”冉岭没有抬头。
“呵,”冉毓君突然笑了一声,“这些不够。”
冉岭终于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你想要什么?”他语气有点不善。
“你手底下不是有个星娱乐吗……给我。”冉毓君上身稍微前倾,坦然地和冉岭对视。
多年不见,这丫头胆子倒是变大了。
“会很麻烦。”
“这东西是你要给我的……难道你不该把麻烦都解决掉吗?”冉毓君笑靥如花,至于这笑意有几分真诚……呵,估计一分也没有。
冉岭开始沉默。毫无疑问,他在判断冉毓君究竟值不值一家娱乐公司。
冉毓君叉着手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复。
“……下周去公司。”冉岭妥协了。
“诶,不用急,慢慢来。一个月后我再去。”冉毓君脸上笑意不减。
“那这一个月时间你要干嘛?”
“我这不是刚刚毕业吗?毕业旅行呗。”但凡长了脑子,都知道这话是拿来唬人的。
但冉岭拿她没办法。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独生女本事大着呢。至于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却是无法确定了。
在所有有着回旋余地的问题上,他都不会试图将他们的关系推向另一个冰点。
“行。祝你旅行顺利。”这是冉岭的又一次退步。
“呵,放心,”冉毓君的笑有些意味不明了,“我不会遭遇车祸的。”
冉岭只觉得这笑邪性得很。
他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但还是忍住了怒火。
“既然事儿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冉岭没有回应,她也不管他,径自走向了门口。
“……对了,你桌子旁那盆文竹,是秦书恩种的吧。你不觉得……瘆得慌吗?”
冉毓君逆着走廊的灯光站着,但冉岭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太像秦书恩了。
她的五官精致中带着几分英气,眼窝比大多数亚洲人要深一些,瞳色偏浅,眼角一颗泪痣……那双眼睛,和秦书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当年就为这样一双眼睛沉沦过。
不知道继承了秦书恩优良基因的她,又会引来多少男男女女。
可惜这双眼里装着的情绪,此刻非常精准地戳中了冉岭的痛点。
讽刺。
言语讽刺,连眼神都讽刺!
冉岭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即将断开。
在这之前,挑衅完毕的冉毓君适时关上了书房门,贴心地让冉岭待在房间里一个人缓解情绪。
她简直是二十四孝的天才践行者!
*
门内的冉岭胸中郁结,却碍于风度,没能发泄出来。
他终于明白,冉毓君就是秦书恩留在这个世上专门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