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其实也没想到叶涵会去看相扑比赛,其实裘老爷子给他的信息里只写了些生活相关的东西,在兴趣爱好方面并没有下多少笔墨。
能如愿以偿坐进枡席,也算运气。
对方三缺一,而他平时又喜欢格斗,懂一些相扑相关的知识,作解说再合适不过了。
枡席是日式跪坐专用座位,说实话没他们身后的靠背椅舒服。但日本就是如此坚持传统的国度,实际作用如何无所谓,就算坐得难受那也是传统,是vip的象征。
祁镜从来都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让他跪坐简直比登天还难受。好在现实情况肯定不能那么高要求,跪坐不了的盘腿也没关系。
人有了,那位子呢?
枡席分、两种,种四人,种六人,不管哪一种每人都需要花费1万日元以上。
杨泽生买的自然是种,原本的座位顺序是:杨泽生叶涵陆子姗,因为需要放背包之类的东西,负责物品的杨泽生占的地方肯定要大些。
三人坐四个人的区域确实够宽敞,对于还没适应东京狭小生活空间的人们来说算是松了口气。
但现在进来了个祁镜,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三缺一的这个“一”到底应该放在哪里?
本来祁镜原先的设想的座位,自左而右的顺序是:杨泽生叶涵祁镜陆子姗。这样他就能一边观察叶涵,一边坐在自己老婆身边。
但叶涵显然和他一样贪心,
虽然才认识陆子姗没两天,但一路上都聊得不错,已经算得上是好朋友的级别。她也是叶涵强留下在身边的,冷落在边上肯定不行,必须坐自己身边。
而她人又长得那么漂亮,防火防盗防闺蜜,远离自己的男友也是一定的。
相比起来,突然进来的祁镜是个三不靠的陌生人。人讨厌了点,但只是负责给自己当解说而已,所以只需要坐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由条件得出答案,这是一个小学生都能做出来的排列顺序题。
想要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只有一个唯一解:杨泽生祁镜叶涵陆子姗。
祁镜和陆子姗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接触的目的达到了。这几天他们看似是分开的,祁镜也在他们隔壁开了自己的房间,但其实两人晚上都会住一起。
至此,只有杨泽生一个人受伤的局面就这么完成了。
他现在不仅和叶涵隔开了一个位子,还不得不和最不愿遇到的祁镜坐在了一起。
杨泽生倒不是那种刚初恋的小孩子,和恋人分开坐心里还要闹闹情绪。实在是半路杀出的这个家伙太讨人厌了,被他硬生生卡在中间,还和自己女朋友谈笑风生嘻嘻哈哈,自己眼前看的又是两个大胖子的比赛,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过。
但这一切都是叶涵的安排,杨泽生没办法多说什么。
就算真的想多说什么,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到时候被回呛一句“幼稚”,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什么都做不了。
杨泽生心里苦,就觉得像被人塞了什么东西一样,特别难受。
祁镜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自己身边日益提升的怨念,也亏得对方够冷静,看着还只是有些难受罢了。要是换成他,如果来个男人横插在中间和陆子姗谈笑风生嘻嘻哈哈,祁镜肯定要动杀念。
觉得苦?
苦就对了!!!
这对夫妻来日本,还特地准备了那么多事儿,就是为了拆散这对“鸳鸯”。只不过杨泽生爱得深沉,叶涵也不是什么傻白甜,硬拆肯定会起反效果,还是得润物细无声慢慢来的好。
当然,要是能让祁镜看出叶涵的身体问题,那就更好了。
之前他在来日本的路上做了些收集工作,不过因为离得有些远,再加上外套衣物的遮盖,让他难以下判断。现在人就在边上,祁镜只是扫了两眼,就对之前的一些数字做了纠正。
颜值是真不差,藏在衣服里的身材更是好得不行,也难怪杨泽生会心动了。
身材颜值没什么好多看的,他更在意的还是叶涵的身体健康。只是知道得越多,祁镜的疑问越多。因为一晚的安心休息,她之前累积的症状就全消失了。
便秘还好说,如果身体真的出了问题,手臂上的痛感和身上的无力感应该还在才对。
间歇性的?
祁镜皱起了眉头
“子姗,我要去趟洗手间。”叶涵笑着问道,“陪我去吧,我不太懂日语。”
“哦。”陆子姗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标识,指着一个方向,“来的时候我看到过指示牌,应该在那个方向。”
叶涵站起身,带起身上一阵清香,走之前还不忘和自己的男友说上一句:“泽生,看好包包哦。”
“哦。”
“对了,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吧。”叶涵似乎感觉到了杨泽生的心情变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背包,“照相机就在包里,你知道怎么用的吧。”
“拍这些胖子?”
“嗯。”
“行吧。”
杨泽生不是不懂这其中的含义,让自己翻她的背包,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体现。
但落到祁镜的眼里,这女人的段位明显要比坠入爱河的杨泽生高不少。只是一句话,还不是什么安慰,只是纯粹的要求而已,就把自己男友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一把抹除得干干净净。
祁镜看着两位姑娘远去的身影,笑着和杨泽生聊了起来:“你可真有艳福啊。”
“嗯?”杨泽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抬手扯开拉链后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哦,左边那个才是我女朋友,右边是路上认识的。”
“我还以为”
“你想什么呢?”
杨泽生很快翻出了相机,摆弄的同时,嘴边也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只是声音很轻,刚出来就被淹没在了周围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连一个都搞不定,还两个”
祁镜就坐在他边上,肯定是听见了,不过也只是看了看他,没多说什么:“我看你们还挺般配的。”
“是么?”
“不过看上去,你似乎还没到手吧。”
杨泽生看着祁镜攥起的拳头,很清楚,这家伙所说的肯定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么简单。他不太擅长聊这种露骨的话题,尴尬地笑了笑:“不急。”
“其实女人啊,你就不能全依着她。”祁镜开始了他的说教,“你总依着她,她就会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说拍照?”杨泽生看了看手里的单反,然后又拍拍背包,“还是说的管包?”
“我就随便泛指一下,没别的意思。我刚才也不是说你女朋友不好,这就是女人的通病。”
祁镜继续说道:“等这件事儿你习惯了,她就会满足了么?肯定不会啊!她会转而换另一件事儿让你照做,继续不断让你认识到这是自己该做的。久而久之,你就会变成她希望你变成的模样。到那个时候,你还是原来那个你么?”
如此具有哲学气息的话让一个学分子生物学的理科生陷入了沉思。
只是爱情史极其匮乏的杨泽生并不能真正意识到这几句话的含义,毕竟那个年代还没有“舔狗”的概念,祁镜必须要让他意识到这点。
“啊呀,这就好比是我朋友家最近从别人那儿领养来的那只猫,15岁了吧。其实和人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这猫早就有了一套适合它自己的习惯,可我那朋友就不依不饶的不许这不许那的”
祁镜脸朝着土表,看似无心地说了一句:“又不是狗,你说对吧!”
狗???
杨泽生拿起的相机停在了半空,很不可思议地望着身边这个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眼睛瞪得像两个鹅蛋似的。”祁镜指着自己眼睛,嫌弃道,“我又没说错,说好听点这叫通人性,说难听点,那就是讨好主人而已。人也乐于有东西讨好自己,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什么叫驯化?这就叫驯化!!!”
杨泽生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祁镜说的每一句话经耳朵入脑后,都会形成一个个很特别的神经信号,然后与大脑里记忆细胞中存储的往事一一对应。
从作息时间、个人喜好、旅游日期和行程、住宿、饮食,然后再到平时需要帮她做的一些琐事这些一切的一切,确实就和这个男人说的一样。
关键,他还都习惯了!
说真的,杨泽生好歹也是学医出身,还是个分子生物博士,从来不碰生食。但对方劝了两句,他就屁颠屁颠破了自己这些年的戒。
寿司里那些生鱼片也就算了,深海鱼没有寄生人体的寄生虫,只要细菌方面不超标就行。
可生牛肉寿司是什么鬼?
驱虫就一定能驱干净么?切肉的时候还能把一个个虫卵挖出来不成?
日本可没有国人想象中那么干净,寿司里带寄生虫也不是什么新闻了。日本寄生虫感染逐年攀升,甚至到了厚生劳动省医药食品局要专门出台公告警告民众的程度。
就这样,他还是在拒绝了两次后顺了叶涵的意。
这是什么行为?
是狗为了生存而讨好主人的行为?
摇摇尾巴,吐着舌头,再跑到跟前舔主人两口以示爱慕
摇尾乞怜?舔狗么?
叶涵看我这样不会也乐在其中吧
难道她真的在驯化我,让我变得听话?
杨泽生不敢再往下想了,嘴边露出了一抹毫无所谓的微笑,想结束这段对话:“你别开玩笑了,说得像真的一样,男女谈朋友不都这样嘛。”
“也确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挺常见的。”祁镜耸耸肩膀,一脸的沧桑,“就和我当初想的一样。”
“你这是”
“离了,就为了点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祁镜吐了口浊气,微微摇头,“离了之后清静,就是一个人住容易心情不好,所以就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听你语气,好像你当初也是?”
“是啊,家务全都是我在做。”祁镜倒起了苦水,虽然这苦水压根不存在,可他倒得还挺欢实的,“我工作忙的很,回家还要做家务,想想就累。”
“请个保姆,钟点工也行啊。”
“我收入又不高,哪儿请的起啊,再说钱都得上交,我根本没有分配权。”祁镜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嗨,“吃饭听她的,睡觉听她的,穿衣服也得听她的”
“唉,你也是够惨的。”
祁镜点点头,见他如此同情自己,知道火候到了。这时候再扇风就过了,点到为止即可。
他没再为自己的遭遇多费唇舌,看破一切的深邃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切也都在不言之中:“算了,就不提这事儿了。”
“嗯,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杨泽生也试着安慰了他两句。
嘴里说是说不要想,让事儿过去算了。可有些事儿根本不受人控制,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它,越想陷得越深。祁镜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像一颗楔进他脑袋里的钉子,不停刺激着这位博士的神经,以至于思路弯进了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杨先生?”
“嗯?怎么了?”杨泽生放下照相机,一手靠在耳边上,“刚才看着比赛,周围声音太响了,没听见。”
“我就是想问一句。”祁镜清了清嗓子,拔高了音量,“你就没发现你女朋友有什么不舒服的?”
话题忽然从情感跳到了叶涵的身体健康,让杨泽生有些吃惊。但短暂的吃惊后,他也回过了神来。对方本来就是医生,之前的便秘也是他先看出来的,只是这个询问显得有些突兀。
杨泽生第一反应,就是叶涵生病了。
虽然女友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虽然和面前这个男人才刚第二次见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的性格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不知为什么,杨泽生对他总有一种没来由的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你觉得小涵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