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和自家诊断部的电话连线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张钧彦他们几个提起的肌病可能性不低,只是症状实在太过复杂,手边又没有实验室检查,至少也得做套体格检查才能下做鉴别诊断。
祁镜亲自上手去做检查显然不合适。
而且人在国外去当地医院本来就不方便,现在叶涵身体情况看着还可以,强迫别人进医院也是件难事。
再加上日本又是就诊分级制度比较严的地方,小毛小病的一般先去小诊所医治。只有严重到小诊所看不了的程度,他们才会给予介绍信,然后大医院才能收下你。
而她这种偏慢性的疾病就处在了大医院不收,小诊所容易误判的范围内,症状看着不重,打个“旅游疲劳加水土不服”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就算叶涵愿意去诊所,也基本是无功而返。
讨论从两国竞技馆聊到了旁边的一家拉面店里,直到祁镜吃完东西才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就像是挤毛巾一样,祁镜几乎压榨掉了诊断部里的所有思路,真的是一滴都不剩了。现在一个个选项摆在面前,他就坐在面馆里看着自己写下的症状疾病关系图,沉思许久。
每个答案都涵盖了一部分症状,唯一的所有都能搭上些的就只有结核性脊柱炎。
影响脊柱的结核完美覆盖了发病缓慢、运动和内脏功能受累、低烧、体重降低、乏力,
祁镜确实更偏向它,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个结果离真正的确诊还有一大段距离。最主要的就是主要症状不对,之前和纪清聊天时他就强调过,结核性脊柱炎应该会有背痛。按照上肢肌肉受累的范围,那就应该是颈胸椎的结核,疼痛点更应该靠近颈部。
可叶涵并没有背痛和颈部疼痛。
祁镜觉得自己从发现叶涵症状时开始,就进了一个超大的死胡同。这儿有很多岔路,甚至还有很多恰到好处的机关近道,让人误以为觉得找到了正路。但不管怎么走,都没办法发现出口,它依然还是个死胡同,就是看着复杂点罢了。
他有种感觉,想要找到叶涵的问题根源,必须跳出这些症状的束缚才行。
但跳出症状本身就有悖于医生最基本的诊断思路,因为有了症状才能往下考虑病人的情况,连症状都被抛弃了,还怎么诊断?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祁镜从包里又掏出了裘老爷子之前给他的那个信封,叶涵的一些经历全被藏在了里面。
她十五岁回的米国,在米国完成了大学学业,专业就是美术摄影。只不过在现在的工作之前,她还做过另一份工作,户外摄影。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正式工作,应该更偏向于兴趣爱好才对。
就和工作一样,在认识杨泽生之前,她也不是一直单身。
米国开放自由,米国人民也和他们的国家一样开放自由,想干嘛干嘛。初高中谈个恋爱就和吃饭一样随便,床上的事儿也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了。
应该是之前在国内被压抑得太狠,叶涵进入大学后就疯狂爱上了一位来学校授过课的记者。
也许是他长得高大帅气,也许是对方的摄影技术太强,亦有可能是对方的工作经历太过精彩丰富,总之叶涵彻底爱上了这个家伙。在婚姻自由的大背景下,大学刚毕业的那年她就结婚了。
那次婚姻瞒过了许多人,包括她的同学、朋友、父母和现在的杨泽生。
至于裘学亭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祁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条消息很劲爆,只要自己找个机会把这事儿抖出来,以杨泽生还算传统的家教和性格,这段爱情基本是黄了。
按之前的预设计划,他和陆子姗分头行动。陆子姗收集叶涵的其他黑料,祁镜则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把叶涵的所有东西悄悄塞进杨泽生的怀里。
不出意外,这颗雷一旦爆炸,祁镜的目标就完成了。
可现在祁镜却改主意了,他不想引爆这颗雷,他得捂着。至少在陆子姗能和她交心谈论往事前,这事儿一定得捂着。提前爆炸只会让祁镜失去挖出病因的机会,他还没那么傻。
可惜的是,信封内的信息量还是有限。
叶涵当初结婚对象是谁,裘学亭也只写了一句“米国白人,记者兼摄影师”。具体到名字、工作地点、家庭住址之类的东西,就没了,祁镜更看重的具体经历更是一片空白。
祁镜看着信封里的内容又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看了个寂寞。
在他准备收拾思绪,离开拉面店的时候,陆子姗给他发了一条很奇怪的短信:
祁镜皱了皱眉头,抬手看表发现现在也才6点不到而已。
正值温度舒爽的秋天,老天爷还难得收起了雨水,傍晚应该是东京塔景色最好的时候。看着太阳西落,直到夜幕下整个东京布满灯光,那种渐变的感觉最能让人心醉。
不论是杨泽生还是祁镜他们,都以为喜欢日本的叶涵不会放过这座东京地标建筑。
然而现实打了他们所有人的脸,叶涵没有在东京塔上多逗留一会儿。只是稍稍看了看远处的风景,拍上几张照片就嚷嚷着肚子饿,下塔了。
祁镜看着短信,有些没闹明白:吃饭的地方多的是,何必要去那里。
之前杨泽生把酒店定在新宿,他就怀疑这臭小子是想晚上跑去歌舞伎町涨涨世面。毕竟是东京最有名的风俗娱乐场所,当然也有餐饮、酒吧和电影院,但主打产品还是那些服务。
后来聊了几句后,祁镜发现杨泽生还是挺安分的,选择新宿估计只是巧合罢了。
他没想太多,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歌舞伎町看着灯红酒绿,其实还是太小家子气。整条街并不长,店铺也很有限,真正算得上热闹的也就那一小块地方而已。
而且治安实在算不上多好,是黑吃黑很严重的地方。虽然04年后整治力度开始加大,但里面鱼龙混杂,那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想要一次性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
下了地铁后,一行三人就往那地方赶。
从远处看到那些暧昧的粉色灯光开始,陆子姗就很清楚,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不太好的地方。
刚过马路,就有穿着整齐西装的人找上了杨泽生。开场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热情的招呼,接着开始问来路,然后推荐手里的各种“服务”产品。
杨泽生对这些没兴趣,接连拒绝了好几位的好意,没想到走着走着开始有人盯上了叶涵。
来的人梳着非主流的发型,颜色也是五花八门,人看着非常清瘦,穿着昂贵的名牌西装,举手投足间都是高贵的感觉。叶涵似乎很吃这一套,笑着聊了几句,而陆子姗脑海里则是蹦出了两个字“牛郎”。
好在得知了她们不是本地人后,这些“公子哥”都纷纷散去,可陆子姗还是有些担心:“小涵,你玩了一天不累么?”
“还好吧。”叶涵把手放在额头上,笑着说道,“不累。”
“听说这里吃饭的地方都不太正规,经常骗钱。”
“是吗?”叶涵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我那个客户之前就告诫过我。”陆子姗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出来,“她来日本好几次了,也吃过亏。毕竟是旅游打卡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
“可我很想去里面一家日料店啊。”
这时杨泽生也跑上前劝道:“陆小姐说得有道理,日料店外面也有,没必要一定来这里。我i在上午就定好了晚饭的位子,也是日料,如果现在往回赶,应该还来得及。”
两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叶涵总算回心转意。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街口忽然出现了只有在日剧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精彩”画面。伴随着几声浓厚黑色气息的吆喝,一家餐馆大门口,飞出了一张碎成两半的桌子和一把断了两条腿的椅子。
接着就是乒乒乓乓一阵打斗,然后从里面跑出了两名壮汉。
身上穿的还是很干净的西装,只不过那两张谁都不服的脸,不用问都知道干的是什么勾当。
三人不太懂日语,最多也就能说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但场上时不时钻入耳中的颤音却是非常熟悉。
“打架了?”
“看着像。”杨泽生很自然地走到了叶涵身前,“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这里真的不安全。”
“没事儿,连把枪都没有,怎么会波及到我们呢。”叶涵似乎对街头斗殴也非常有兴趣,挽着杨泽生的手臂,看得津津有味,“泽生,快看快看,那儿来人帮忙了!!”
双方增援的速度非常快,街头街尾都有不少人迅速集结到事发地点,单打独斗瞬间上升到了群殴的地步。关键谁都不服谁,谁的手里都捏着大家伙,就等着带头大哥一声令下。
“怎么都不打了?”
“估计谁都不敢先出手吧。”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在叶涵有些失望的时候,似乎双方老大的谈判出现了裂痕,场上一声大吼,左手边率先发起了攻击。顿时铁棍往来,叫声络绎不绝,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香艳外表下的暴力就是歌舞伎町的日常,冲在前面打斗的都是男人,而真正为的不只是各自的面子,还有背后的姑娘。
谁有好姑娘就会有生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想要守住自己的姑娘,就不得不为她们安排“保护”的队伍,各方势力的斗争也就这样开始了。
其实从斗殴的规模来看,人数并不算多,撑死有个20来人就不错了。比起以前国内的大场面,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叶涵似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着似乎还游刃有余。陆子姗没见过打架,但打架过后进去蹲号子的人她是见过的,还见过不少。所以三个人里,反倒是一直在实验室工作的杨泽生最紧张。
他的人生经历里压根就没有这些人的影子,从学校到工作岗位,杨泽生遇到的都是学习和科研方面的精英。
只不过现在精英完全派不上用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些人一步步霸占掉整个街口:“警察怎么还没来?”
“也就过去几分钟而已,哪有那么快的。”叶涵笑着拿起了相机,说道,“其实站在这儿看看热闹也挺好的,听说这些年斗殴已经不多见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拍摄角度的变换,她手里不断响起快门的声音。
好在东京警察还算尽职,歌舞伎町也是出警的热门地点,很快就有几辆警车驶了过来。刚开始下车的都是普通警察,手里没东西,只能和他们隔空对骂,但渐渐的开始出现了防爆盾,场面立刻就不一样了。
刚才的混混迅速做鸟兽散,为首的两位大哥也没了之前的刚猛气势。一个脚下利索些,逃了,另一个不幸被围,落网。
歌舞伎町就是整个东京的灰色地带,黑与白交织在一起,叶涵看着相机里拍下的珍贵照片,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忽然,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走在杨泽生的身边,耳边听着他们俩事后评论的话语,昨天的那些不适感又开始慢慢涌现了出来。
胸闷、双手手臂疼痛、头晕、乏力
吃药没用么?
难道又要开始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我真不是医二代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