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子在养剑峰独坐一晚，天亮才起身。

按照惯例，他要先去后山师父的坟前问好，然后再处理山上的琐事。

幸好最近一切都趋于平稳，淮山还是淮山，哪里都没有变。

等到凌云子到后山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早早的来了。

二先生莫九和白芷。

“见过掌门师兄。”二人恭敬的行礼。

凌云子摆了摆手，笑道：“哪来的这么多规矩，不用拘礼。”

话虽如此，但是身份的转变注定了几人已无法像以前一样。

“老二，我不是让你多休息会儿吗？”

莫九轻声道：“想师父了。”

“叶酸去北方了？”

“嗯，他说去散散心……每天在这里容易抑郁。”凌云子说着话，在紫阳真人的坟前上了一炷香。

白芷乖巧的站在莫九身边，一言不发。

几人闲聊一会儿，前山忽然响起钟声。

凌云子和莫九的脸色同时一变。

淮山也有钟，只是这钟不像寺庙的钟，只有等到出了大事才会敲响。

二人相视一眼，展开身形，眨眼消失不见。

白芷楞在原地，不满的撇了撇嘴……你们倒是带着我啊？

淮山前山。

凌云子和莫九赶到的时候，已经聚满了闻讯而来的弟子。

人群最中央是几个和尚。

正是今日前来负荆请罪的宝树大师，以及静安静香师兄弟，还有德川法师。

凌云子来到他们面前，皱起眉，问道：“几位师父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宝树大师低头垂目，一言不发。

德川法师忧心忡忡的说道：“凌云子，今日事大，还请驱散左右，借一步说话。”

凌云子打量了他们一下，抬手道：“请。”

他指的方向正是以前紫阳真人经常待客的茶室。

几人快步来到茶室，熟悉的环境，却早已物是人非。

莫九跟在他们的最后关上了门。

凌云子又问道：“今日上山，究竟所谓何事？宝树大师为何如此装扮？”

宝树大师双手颤抖，他想要合什，却还是握不上。

“哎……”德川法师叹了口气，躬身行礼。

“德川法师，这是何意？有话请直讲。”凌云子赶忙将他搀起，于情于理德川法师都是前辈，怎么也不能受礼。

“我们今日是来请罪……跪下！”德川法师说着话，冲着其他人怒喝一声。

静安和静香搀扶着宝树大师跪倒在地，不住的叩首。

凌云子抬头看了眼莫九。

莫九点了点头，将戒鬼剑立于茶室门口，防止其他人偷听。

“事情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德川法师声音哽咽，将他从宝树大师那里知道的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阐述了一遍。

凌云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前些日子叶酸的猜测竟然是成了真？这真是令他接受不了。

“砰！”

茶室猛烈的震动了一下，惊神剑直抵宝树大师眉间。

从来还没有人见过凌云子动怒，竟是如此威势。

没有人阻拦他，就连德川法师也只是别过头去。

宝树大师感到身前暴怒的剑意，忽然有些释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师兄，动手吧。”莫九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杀了这老和尚，咱们去飞仙楼斩了诸葛老儿，给师父报仇。”

惊神剑嗡鸣不止，凌云子怒目圆瞪。

忽然，他撤去了剑意。

“宝树，你想一死解脱……我不同意。”凌云子冷声道。

“我师父被你们害死，虽然今日你上山请罪，但我并不想原谅与你……你自己与我师父说去吧。”

“师兄，你……”莫九有些着急，怎么大师兄这个时候有些优柔寡断了？

“阿弥陀佛……凌云子，老僧觉得你做的对。”德川法师松了口气，虽然今天凌云子一剑斩了宝树，他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更欣赏凌云子现在的做法。

凌云子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法师，此事与你无关，我看他求死的样子，知道现在肯定生不如死，所以不如让他活着受折磨。”

“阿弥陀佛。”德川法师默首合什。

“老僧……老僧愿意在紫阳真人坟前忏悔，每日为他诵经祈福，直至身死为止。”宝树大师低声道。

“师父……”静安有些不忍。

“此事还望凌云子掌门准许。”宝树大师恳求道。

凌云子沉默的看着他，抬头看了看莫九。

“传信给叶酸，让他回来吧。”

莫九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跪地不起的宝树大师，说道：“师兄，此人……”

凌云子挥了下手，说道：“去吧，我自会处理。”

等到莫九离开之后，茶室又沉默了下来。

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凌云子叹气道：“宝树，在我师父坟前画地为牢吧，按照你自己的说法，望你耗子尾汁。”

“多谢多谢……”宝树大师感激涕零。

“师父……哎！”静安再次出言，他看了看凌云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师父，最终叹了口气。

宝树大师干枯的手，在静安的脸上拂过，和蔼的说道：“静安，以后玉蟾寺就交给你打理了……切记，恪守本我，不要像师父这般，误入歧途。”

“师父……”静安的眼泪流了下来。

“阿弥陀佛。”宝树大师的手，终于合上。

“罢了，此事如此便好，望师兄好自为之，相信紫阳真人在天上一定能理解你。”德川法师又安慰了几句。

几人跟着凌云子来到了后山，重新在紫阳真人的坟前跪倒。

“紫阳真人，老僧愧对于你……愿陪在此处，昼夜祈福赎罪。”宝树大师重重叩首，长跪不起。

“紫阳老友……哎，珍重！”德川法师悲伤不已，又道了一声珍重。

宝树大师起身，在坟前不远处自画一圈，盘膝打坐，这便是他给自己画的牢笼。

静安静香在师父面前叩首，师徒告别。

宝树大师自怀中掏出几颗黑红色的珠子，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二人一定要尽心尽力，将佛门发扬光大，自此以后将师父忘了吧。”

德川法师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问道：“凌云子……飞仙楼那边你准备如何处理？”

凌云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冷声道：“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