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开口问到：“你没事吧？你爸爸妈妈呢？”

钟斯羽迅速低垂着头，颤抖着右胳膊跑走了。

七岁的她不知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但是她知道那个心理治疗的房间她不想再踏进去一步。

后来，她脱离了校园，整天靠药物维持着正常的生活，期间有几次，她病情发作，浑身颤抖，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会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双眼睛带着安神的魔力，会让她看到阳光下的明媚，暂时忘却黑暗的恐惧。

以年为计量单位，终于她结束了心理治疗。同样地，开启了她初中校园的生活。

渐渐地，她的生活恢复了往常，这个生活里，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一人。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学霸，还是一样的美丽漂亮。但是却又有些不太一样，她从前温顺的性格仿佛破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里渐渐充满了暴力因子。

她听不得别人议论她的“残缺”家庭，议论她的父亲是谁，仿佛碰上“父亲”一词，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但是她还是“三好学生”，她不想动手打人，不想失去这个头衔。所以每当她听到别人在背后嘲笑她的身世时，她总会握紧拳头，然后自己躲起来，朝墙壁上挥去。

仿佛隐忍的次数多了，她已经不会再把拳头对准那些同学。

世上，善恶总是相互纠缠的，她也有恶的一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终于，她动手打了人。

母亲也发现了她的不同，于是，她再次见到了曾经帮助她的心理医生。

直到母亲把她送回源城前，她才结束了每周心理访谈。

白天，看到夏琳给自己发来的新闻，里面“缺少父爱”四个字直击她的心脏，所以她失态了，仿佛一朝回到了那个无依无靠周身灰暗的时期。

陆方舟作为杨小雨的代理律师，他肯定了解杨小雨的原生家庭。

为什么？所以他内心深处也是觉得她是缺少父亲的残缺孩童？

同一时间，走进书房的陆方舟内心并不好受，他不知道钟斯羽好好的为何会做出这般举动，他自问他并没有做错事。

窗外夜空渐暗，今夜的繁星只有微弱的光在闪，仿佛应对了此刻这个薄冰如履，气氛紧张的房子里的两个人。

陆方舟坐在椅子上，眉宇间满是紧张担心。他怕她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直起腰，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要知道她为何会这般样子。

夏琳是在跑步机上接到陆方舟的电话的。

“哟，陆大律师这么闲？”她从跑步机上下来，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陆方舟直进主题，没有多余时间同她瞎扯：“你今天和茜茜见面了吗？”

“嗯？”察觉到了他语气的沉肃，夏琳收起了那副半吊子的模样：“茜茜出什么事了？”

陆方舟无声叹息：“她可能生我气了，但是我并不知道她生的是哪方面的气。”

听到这话，夏琳渐渐反应过来，然后叉腰：“呵呵，陆律师不知道？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整天同别的异性暧昧，你说茜茜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听到她这话，陆方舟皱眉。夏琳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点进微信给他发去了文章和照片。

“陆律师睁大眼睛仔细点看看这人模狗样的男人是谁！”她发来微信。

照片是他下午扶差点摔倒的林冉的画面，他蹙眉，然后点开来文章。

“据悉，杨小雨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自此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从小缺少父爱的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据心理学家介绍，缺少父爱的孩童相比家庭健全的孩童多了很大可能会出现心理疾病的概率，那么杨小雨是否就是这类残缺儿童呢？”

一目十行的本领让陆方舟很快看完了全篇报道。

她哪里是因为那张略显亲昵的照片而生气，她是因为这篇报道中几句关于杨小雨无父亲的句子而生气。

陆方舟退出文章，而后给林岩打去了电话。

“给你发了篇报道，明天上班前我要这家报社看到我所的律师函。”他直接说到。

林岩点开报道看了几眼，然后应声：“好的陆律。”

挂断电话，陆方舟想也没想直接走出来书房。客厅静悄悄的，放眼望去，一楼并没有人影。陆方舟瞬间慌张，心渐渐坠落。他迅速迈步朝楼上卧室跑去。

卧室门打开，他看到了躲在被子里坐在床上的人。几秒后，他才彻底松了口气，把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被子被拉开，一抹刺眼的灯光照射进来，钟斯羽皱紧眉头。

“茜茜。”

听到声音，钟斯羽没有看过去。

“你该信我的。”他说。

听到他的话，钟斯羽轻声抽噎了两声。信他？她也想，但是她怕。万一他真的认为她同杨小雨是一样的，那么经历被人强暴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她自己活该？

陆方舟伸手把她整个人环在自己身前，然后轻轻亲吻着她的头顶。

“我知道你看到杨小雨的相关报道了。”他说。

“很抱歉，我应该一早就让你知道我接下了这个案件。杨小雨经历了这个世界上的不公，我作为律师，想要还她一份应属于她的公正。”

他没有开口说杨小雨没有父亲，没有说“茜茜你不要乱想，你和杨小雨不一样”。

他说，杨小雨经历了不公，所以如果你自己把自己同杨小雨归为了一类人，那么你也就经历了不公。

还杨小雨公正，是他做的，也就是意味着他是相信杨小雨的。

既然在你看来，我是把你和杨小雨看成了一类人，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也是想要还当年的你一份公正。

钟斯羽终于哭出了声。

“我没有病。”她哭着说到。

“没有父亲，我并没有因此产生心理问题。”

“我妈妈把我保护得很好，她很爱我。我没有因为缺少父爱而产生什么心理问题。”

“我也不想被人强暴啊！”

听到她的话，陆方舟感觉有刀子在朝自己的心脏刺去，他紧紧抱着她：“我知道，我知道的茜茜。你很好，你很健康。”

“被伤害，不是你的错。”

细语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