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群,小家轮”。既然苏家屯的人都受到了“老天爷”的这个捉弄,尽管苏老二家里的麦子没有别人家里的好,但他也没有过多地纠结。
又过了几天,苏老二家的麦子只剩下“黑眼沟”东面的一块地了,因为那里的地隔着这样的一条深沟,所以大多数人家的麦子都长得都不好。
出了苏家屯的东街,更不知道是那一年那一代的苏家屯人,在“黑眼沟”东西两个崖壁上开凿了一条通往沟东的“羊肠”小路。小路的宽度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一些特殊的地点,一个人通过的时候都需要侧着身子的。一般的情况下,若是在这条小路上碰上了迎面来的人,则是下坡儿的人把身子侧过去,停下来,让上坡儿的人先过没有负重的人侧过身子,停下来,让负重的人先过。若是从沟的一方往另一方担挑粮食或者什么生产资料,首先应该考虑的是物品的重量问题。重量必须是一口气能担挑到沟底才能换肩或者放下休息的斤称,不然在那小路的任何一个位置都是无法换肩和放下担子歇息的。
黑眼沟的东面还有100多亩苏家屯的庄稼地,因为这100多亩庄稼地在村子的东南面,所以人们都习惯地叫它“东南地”。
分地到户的时候,为了公平,各家各户都分有“东南地”的责任田。
那天早上,苏老二担着两个箩筐,天不明的时候都翻过了“黑眼沟”,到了自己“东南地”的那块儿麦田里,他种的麦子明显的没有别家的麦子长得好,他知道那是因为化肥和耕作不到位的原因。
大概到了九点多的时候,苏老二终于把那块儿麦子割完了。他盘算了一下,上午往麦场里担两担,到了下午再担两担。这样,今年麦天地里的麦都算是割完运完了,剩下的活儿只是“脱粒”“扬场”的事情了。
苏老二把放在地上的麦子大概分成了4份。第一担装了其中的一份多一些。
6月的天,上午9点多的时候已经是酷热难耐了,他担着担子小心翼翼的走在那“羊肠”小路的下坡儿上。常言说:“上坡儿不美,下坡儿费腿”,意思是上坡儿费劲儿,下坡儿比上坡儿更难受。
那下坡儿还没有走上一半,苏老二已经是汗如雨下了。这个时候,他觉得两条腿发软,两脚掌好像总是踩在小石子上,只要有一点的分心都可能连人带筐子,连滚带爬到沟底下去。
人,大概都是这样,一旦精神不饱满了,首先要散架的就是肉体。就在这时,不是前头的箩筐触地就是后头的箩筐触地,当他用力地控制住箩筐前后触地时候,又,不是前头的箩筐碰崖就是后头的箩筐碰崖。有几下子,因为前后箩筐碰崖,肩上的那副担子都要把苏老二整个身子弹到那条小路下的沟底了。
要是在平路上,苏老二肯定会放下担子歇息的,但那小路的宽度和坡度都不允许他把那沉重的担子放下去,也不允许他换一下肩膀。此时的苏老二真想发脾气,真想大吼一声把那副肩上的担子撂下去,但他没有那样做,他心里一直想着自家的麦子本来不如别人家的好,大风又刮走了一部分,无论肩上担子有多重,无论这“东南地”的麦子有多瞎,他都不能放弃,因为那是他外出捡铝石时候,娘在家里吃饭的质量问题。
苏老二咬着牙,他一定要坚持到沟底的时候再把肩上的担子放下来歇息。这时,他觉得放着扁担的那个肩膀因困变酸,又有酸变疼,那疼的范围从肩膀扩散到脖子上,又从脖子上扩散到脊梁上。
“老二”,突然他听见有人在面前喊他的名字。他抬头一看,是薛老喜站在那条小路的中间。
“队里那钱你还给我吧,天数不少了”,还没等苏老二完全反应过来,薛老喜接说。
实际上,自从那次他俩在那麦地里见面,薛老喜告诉他爹借了队里的400块钱以后,他俩也没少见面,但见面的时候,薛老喜就再也没有提过那400块钱的事。在苏老二的心里已经铁定了,薛老喜是趁火打劫的诈骗。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时忽然在他心里闪过这件事的时候,他会意识到薛老喜是在给他开了一次玩笑。说实在的,近来他都把这件事忘掉了。
他看见薛老喜就站在他的面前,并且还有挡他的去路意思,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心中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
苏老二倾斜了一下身子:“给,给你大那个蛋”!他嘴里说着,把肩上的那副担子照着薛老喜的身子撞去。
苏老二是居高临下的,薛老喜脚下的土地是前高后低的,随着苏老二的话音落地,只听“哗哗啦啦”一声响,薛老喜就像一列脱了轨的小火车,冒着“烟”连同那两个箩筐可掉到了沟底的小河里了。
薛老喜那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在小河里弹蹭了几下,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嘴里吆喝着骂人的话,但没有提一个关于那400块钱的字,他只表达了一个内容,说是苏老二把他从沟半崖上撞了下来。
他一边骂着苏老二,一边沿着沟底又重新回到了“羊肠”小路的中间,堵住了那条小路,看样子是等苏老二下来的时候要打他的。
这个时候的苏老二倒是平静了一些,他看见薛老喜没有被摔死,而且还能从那小河里爬上来,他松了松肩膀,又扭了扭脖子,觉得肩膀也不疼了,脖子也不困了。
这时,那条“羊肠”小路上已经站着好多的人在看热闹,苏老二在那些人中搜寻,没有看见有薛老喜家里的人。这时,他胆大了,他知道“光棍儿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薛老喜骂他一句,他还薛老喜两句,后来薛老喜骂他一句,他还薛老喜四句。
苏老二的声音比薛老喜的声音大的多了,穿透力也强的多,整条“黑眼沟”里,从上到下都能听见苏老二喊着薛老喜的名字骂人的声音。
苏老二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一边大声骂着,一边弯腰掂起脚下的那根扁担,箭一样朝着薛老喜跑去,趁薛老喜家里的人没有在跟前,能解恨就要不失时机的解解恨。薛家人来了,就是把他碎尸万段,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也许薛老喜看清楚了苏老二的打算,他俩对骂,自己是长辈,自然不占便宜,再加上自己没有对方的嘴快,也没有对方的声音响亮。他看见苏老二掂着扁担朝他冲过来,就扭头朝对面坡儿上跑去。
苏老二在后面追,那一刻,如果是真的撵上了薛老喜,他是完全不讲任何后果,用那根扁担照着薛老喜的脑袋上劈下去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和爸爸在沟半坡儿上拦住了苏老二。
苏家屯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