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夜空是那样的深邃，康素贞跟随着苏老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到住室里。一段时间以来，康素贞只要有空了就在一边观望着苏老二的一举一动，她发现苏老二几次都有触摸裸露电线的举动，尤其是到了夜晚，康素贞就这样跟随在他的身边。康素贞是轻易不进他办公室的，若那一次康素贞因为事情急进了一次他的办公室，苏老二总是对她说：“我的办公室以后你不要进来，会被老师们认为你是参与了学校里的事情的，学校里的事情与咱家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那样做影响会很不好”。

康素贞便会默默地答应，悄无声息的退出来。

到了住室，康素贞陪苏老二看了一会儿电视，她便安排苏老二睡去，两个人躺在床上都疲倦的无力说话，都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会儿，康素贞折身关上了电灯，短暂的安静，黑暗中，康素贞借着电视机指示灯的光看见苏老二用力的闭着双眼，她伸出左手把食指伸到苏老二的两个鼻孔前，她感觉到苏老二的鼻孔里有呼吸，她的心便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每隔十几分钟，康素贞都那样用食指在苏老二的鼻孔前试探一回。突然，一边的苏老二喉咙里发出一声“咔嚓”的声音，那一声比往常晚上发出的声音都要迅猛，康素贞连忙坐起来拉开电灯，与此同时，她看见苏老二也坐了起来，满脸的木然和疲惫。

他俩相互对视着，好长时间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要说，好像是都在无奈的等待着这个赖以藏身的房子轰然的倒塌。

苏老二翻身下床，康素贞也随着他下了床，康素贞要紧跟着他，苏老二走到那里她就会跟到那里苏老二走多长时间，她也会跟多长时间，那怕苏老二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老地荒，康素贞都会无怨无悔地跟着他走到最后。

这个善良的女人在她决定了要嫁给苏老二的那一刻，她就想过这个问题，无论再艰难的路，无论生活中出现怎样的刀山火海，她都会陪着苏老二白发偕老，陪着苏老二到海枯石烂，陪着苏老二到生命的尽头。尽管他俩连个简单的婚礼仪式都没有，更谈不上面对着亲朋好友和祖宗八代的承诺，但康素贞陪苏老二到老死的心如钢铁。

康素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似乎人生的终结来的这般的早？

苏老二下来床走了几步，到屋子另一端的桌子跟前，他示意康素贞打开抽屉。

苏老二在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四方的盒子拿在手上，他又上了床坐在被窝里，康素贞也跟着坐了进去。

苏老二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条，康素贞看得出，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张信用社的存款单。苏老二把那张存款单展开，对康素贞说：“贞贞，这是咱家唯一的一张存折，上面有3000块钱，密码是，是咱俩生日的年份和月份，我交给你，我觉得我活不下去了，以后你取出来自己用”。

康素贞一下子泪崩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可怜，她把苏老二揽过来说：“不会，不会，你咋能这样想呢”？

“世上没有不会的事，娘都给我说过，谁家的大门上都不会挂没有事的牌儿，只是我这一辈子算是把你坑了”，苏老二很平静。

“咱明天赶紧去看医生吧，不敢耽误了啊”，康素贞好像是在哄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没有用了，我是觉得心脏也出了问题，呼吸不上来，大脑也有事了，没有救了”，苏老二少气无力地告诉康素贞。

“咱去医院看看，保险吃吃药都好了”。

“贞贞，有两点，一是我这毛病只咱俩知道，熬几天算几天，我能觉察出我的病根儿坚强的很，任何医生和药物都无能为力，不要去看了，白花钱，两个孩子花钱的事都在后头，咱给他俩拿不出来，但也不要加重他俩的负担。记住，那3000块是你的，与他俩无关。以后他俩的事自己管自己的，你要有一个鸡儿带两个爪儿的思想”。

“我跟着你都是叫你这样的？你不对得起自己，也应该对得起我呀，你咋会这样说呢？你是知道我是怎样跟了你的，看在我付出的那么多的份上，你这一辈子连一回家儿都不叫我当？”康素贞一边说着一边哭着。

“你要当啥家儿”？苏老二反问她。

康素贞接着说：“你得答应我叫我当你一回家儿”。

“中，你当家儿吧，家里的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当家儿”，苏老二对康素贞说。

“你要听我的话，明天请个假咱去市里的医院让医生看一看，该住院了住院，该吃药了吃药，就是让同事知道了，谁家的灶火不冒烟？是人，还会不害个病？都是吃五谷杂粮的”。

在康素贞的劝说下，也为了满足康素贞当家儿的愿望，苏老二答应了去市里的医院医治。

第二天上午，康素贞往姐家去了一趟，她是听说姐姐家里的一个亲戚在市里的精神病医院里当大夫，她把情况给姐姐说了一遍，姐姐很快联系上了那个亲戚，并答应随时在医院里等着苏老二去就诊。

康素贞回到学校，先到信用社里取出了那3000块钱，她心里早有打算，苏老二的情况不告诉两个孩子，暂时不告诉单位，对待这件事她就是“有钱人家待客就凭着自己那一百多斤肉上”的。

第三天，他们到了市里的精神病院进行了检查，那是一个黄姓医生，他告诉康素贞，苏老二得的是严重的抑郁症，需要住院治疗。

康素贞第一个意识就是苏老二不能住院，一是那环境会使苏老二受到严重的精神感染二是住院治疗必须向单位请假，与苏老二的初衷不和。

黄医生参考了康素贞的意见，给苏老二开了半个月的药，让他严格按照要求服药治疗。临走，那黄医生又给康素贞说了很多关于恢复苏老二身体状况在生活上应该注意的事项。

在服药的半个月里，苏老二感觉自己的状况一点也不见好转，他的头脑暂时还处在清醒的状态，他知道他的生活是靠外国进口的那一个小白片儿维持的，只要把那一个小白片儿吞下去，说得好听一点是睡着了，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昏迷了，只要那个小白片儿的力量一消失，他照样的呼吸困难，四肢无力。

半个月后，上回医生开出的药都吃完了，苏老二就是不提去医院的事。

无奈康素贞又去把姐姐叫来，她和姐姐一块挟持苏老二又去了一次医院进行了复查治疗。

就这样，在康素贞和姐姐的挟持下，苏老二这种状态一下子坚持了四个月，他的身体状况一点都没有改善。

苏家屯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