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学校的门往西500米，有一个“叶记羊肉馆”，盘场儿不大，因为和菜市场隔壁，生意做得不赖，又因为菜市场流动的人口多，人们有起早贪黑的特点，所以羊肉馆营业的时间就比一般饭店营业的时间要长许多。

那一段时间，苏老二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是悄悄地到缑山上消耗精力。

那天晚上，他从山顶上下来，当他走到羊肉馆的门前，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这时，他忽然觉得肚子里有了饥意，就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叶记羊肉馆”是一个当地人利用菜市场边缘的一块空地建成的，成一窄狭的长方形建筑。里面的结构很简陋，临街一个操作台，往里面走，靠西一边用一种薄薄的木板隔成了一个个的单间，由于时间长了，那薄木板有的已经破损，部分的木板上都有几个小洞。

苏老二进得一个单间，要了一碗汤刚要喝，忽然听见单间外一阵嘈杂声响起，随后一群人就进了他隔壁的一个单间里。

隔壁一群人说话的声音苏老二听得很清楚，他还没有喝几口汤，一下子听清楚了其中一个说话的人是小黄小学的老师，并且很清晰的听见教办主任的那个干闺女也在，他心里一下子敏感起来。这时，他都没有什么食欲了，他起身蹑手蹑脚到隔壁的木板跟前，一只眼睛贴在木板上的一个小洞上，不看则罢，一看他的心又凉了半截。

他看见臣坐在那桌子的上首，教办主任的那个干闺女和那个想承包学校商店的老师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总共7个人，其余的四个人都是平时那种“好吃手，赖活头儿”的，他的老师。看样子他们都很兴奋，待每人的饭菜端上，这时臣发话了，他说：“领导给我说过了，明天开始测评校长，第一站就是你们中心小学，你们”。

臣的话还没有说完，教办主任的干闺女就抢着说：“大家再努一把力，谁包的对象最后再确定一下，把能说上话的人都再说一声，明天一定在他的总考评栏里打x，争取打x率在80以上，这样做我们的目的就一定能够达到”。

这时，臣端起了一杯酒，七个人共同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该承当老师的话都尽管地承当，会计、副校长、出纳、级段主任的职位尽管许诺，到时我们多安排几个领导就是了，一切有咱说了算，他的人咱一个也不用，到那时，中心小学的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这一回一定会成功，一定能成功，那个小小的苏家屯村的人，能叫他当中心小学的校长，你们真的不知道他们村里的人都是啥水平，前些时，俺爸一万块钱买了一只藏獒，前天上午有一个人到俺家买狗，两万块钱俺爸没有卖给他。下午，苏家屯哪个村的干部竟当场查了十三万买走了，简直都是剩蛋一个个”，苏老二听得清楚，这是一个养狗户的孩子在说话。

到此，苏老二便明白了一切，在隔壁一片祝酒声中，他悄悄地离开了“叶记羊肉馆”。

就在这几天，他是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他坚定自己不能就这样退下去，这样退下去，臣们是会特别称意的，他要在这次博弈中取得胜利，打下自己后半生心里踏实和自豪的基础。他知道，此刻的胜与败会对他的心理起到颠覆性的作用，那不是因为他工作的失误或者对学校的整体工作造成了重大损失退下来的，而是因为他当了这一个真正的好人，“替天行道”退下来的，若是此刻因此败下阵来，退了下去，他实实在在的不甘心，他知道，在自己的影响下，学校整体的工作正在走着一条可持续性发展的道路，完全没有到弦断戏尽的地步，他最操心的就是小学二三百小学生的学业，它关乎着二百多个家庭的希望和未来，若是此刻因此败下阵来，退了下去，在此心情的折磨下，不久，他的内分泌就会异常，他的血压，血糖，尿酸等指标都会出现病变性的提高，若是在此刻坚守了阵地，臣会因为自己想方设法“斗事儿”而没有“斗住事儿”而非常生气的。

苏老二知道，带着“势在必得”而没有“得”的心理熬日子那是非常焦虑的，不要说一年360天，就是半年180天，也是非常耗费精力的。

所以，此时的苏老二并不急燥，他深知自然的力量是伟大的，他要在“平常心”的平衡下，把客观的努力做到最大化，让自身的正能量去主导他的一切行为，做到“当高歌处且高歌，放眼高空看过云”。但话是这样说，他的心里此时还是产生了一种清晰的怜子心情，他知道这样的“窝儿里斗”是很费神的，他也知道从此以后小黄乡中心小学便失去了很多教学的气氛和优良的工作传统，孩子们也是会因此在学业上受到负面的影响。

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默念着：老天爷呀，“误人子弟”是我苏老二最仇恨的，也是我的最大罪过在康素贞的面前玩两面三刀，是我苏老二的第一罪过，这两个罪过对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说不得，只有对您说了，求你原谅再原谅。

他走出“叶记羊肉馆”，到了学校的门前，他没有朝学校里去，径直往前又走一段路程，一直走进了乡政府的大门，一直走进了张书记的办公室。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教办的指示往下进行着。

人的心理素质再强大，清知道某些经过努力的事情是什么结果，但在结果没有出来的时候，当事人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苏老二整个暑假都在这种忐忑中度过着，因为他知道上学期校长的测评他的不合格率是68。新学期的准备工作开始了，他和往年一样积极地工作着，他在等待着一切的一切自然地到来。

八月下旬，是乡党委政府关于教育的专题办公会议，这个会议将决定全乡本学年教育系统的一切敏感问题和主要的人是变动。

二十四号晚上，党委经过充分地准备，在后三楼小办公室里召开了这个办公会议。

会议由书记主持，先有教育副镇长汇报去年的工作和本学年工作的打算，需要解决的问题、难题，最后是关于主要人员的人事变动。这个会议，教办主任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教育副镇长递上去一份关于人事变动的方案，往年都是书记看上一眼就说一声：“这些事情，一切有教办根据实际情况，一切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决定就好了”，但那晚的情况和往年稍有不同，书记把那个方案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见第一个人事变动的就是乡中心小学的苏老二，问道：“更换中心小学校长的原因是什么”？

说完，书记看着教育副镇长。

那副镇长说：“教办反映的情况说，他在上期期末校长测评中的不合格率在60以上，别的倒也没有听说他什么”。

书记不动声色地问道：“上次你们搞的校长测评是通过党委办公会议决定的，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但那消息和时间是谁事先透出去的”？

小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那副镇长连忙说：“我只是在会后通知了教办主任，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事已至此，参会人的心里都清楚的镜儿一样，书记又说：“咱们这些人还不清楚谁干的事情越多越得罪人的道理？以后关于中心小学校长变动的事都不要再提了”，说完大家都散了会。

8月28号全乡新学期的第一个校长会在教办召开了，会上宣读了新学期人事变动人员的名单，苏老二继续任乡中心小学的校长没有变动，但教办主任那干闺女又调回了小黄乡中心小学。

世上的事就这样，从不同的侧面讲有时是“一家欢喜几家愁”有时表面上风平浪静，深处却暗流涌动。

终于保住了中心小学校长的职位，但苏老二知道以后的路会更难走，怎样保证小黄村学子学业的优秀状态，怎样保证中心小学正常的教学环境和教学秩序，苏老二知道那是要舍得一身剐的，在人事关系上那将是一场恶性的循环。

小时候，苏老二就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也不知道是谁经常这样说的，反正这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它符合辩证法，符合自己认识事物的方法，它和“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相同，所以，苏老二就记得特别的清楚，并且经常用这句话的意义指导自己的行动。

开学没几天的一个傍晚，他突然看见教办主任给他打来的一个电话。当时他很是吃惊，因为一段时间以来他们两个已经没有来往了，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是那种把心里的不悦和仇恨带在脸上的那种人，用农村的一句话讲，他俩已经不“说话儿”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但他永远都改不了。

开始他故意不接，一直等到铃声停止，紧接着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主任打来的，他害怕有什么关系到工作的事，就接通了电话。

“苏校长，我在聚仙酒楼等着你嘞，你来吧，我是想喝酒了”，主任很轻松的语气。

“那你就喝呗，我戒酒了”。

“你没有戒，中午你还喝酒了，来吧，来了说说话”，话音刚落手机便挂了。苏老二从主任的话音里听到了多重的意思，一来有命令的口气，从现实看主任是有命令的资格二来也有私人感情的存在，毕竟一个系统工作20多年了，与人，与己，与单位，与工作都应该接受主任的呼唤三来苏老二隐隐觉得自己是处在被监视的环境下的。

苏老二挂了电话，处理了案头的几项业务就朝“聚仙酒楼”走去。

前台的服务生告诉他，主任在“芙蓉”间里等着。

苏家屯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