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以来,赵薛两家虽然是言和心不和,但也在根本利益的驱动下暂时相安无事。
井下采掘铝石的作业,在一定的工作面上是要利用炸药开路的。那一天,另外一个封姓人家“铝石井”井下的雇工们正干得起劲儿,快中午的时分,离人们下班升井也只差一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忽然听得“咚”的一声炸响,随即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响过,工作面上的铝石“山倒”一样跨塌了下来。一股浓烈的炸药味扑面而至,封家“铝石井”下的雇工们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几个人立刻被砸在一堆铝石的下面。没有被砸在下面的人立刻明白了,那是对面薛家的“铝石井”和自家的“铝石井”透了,并且对方是在利用炸药开采,崩塌的铝石砸住了好几个人。
肯定是要出人命了,那些雇工们顾不上敬烟或者用家乡话拉家常了,活着的人立刻拉响井上的响铃,升到了井上去,把井下的情况告诉了封家的“井主”。
事情的原因很清楚,是封薛两家的“铝石井”在采掘的过程中又碰到了一起。在没有任何仪器测量的情况下,双方都只顾采掘,全然不知道已经近在咫尺了,并且薛家那一天开采了一个适合使用炸药的工作面,事情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封家人顾不上别的什么了,就立即组织人力在井下进行清理抢救事宜。很快,井下的情况便清楚了,砸伤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重伤,砸死了一个。
在短暂的思考和运筹之后,封家人开始和薛家弄事了。
首先是封家人找到了薛家的井主,第一次,两家的交锋很不顺利,薛家还以自己先于封家开采的理由绝不退让,反正死了的人是封家的工人,封家坐的是“热板凳”,况且薛家人也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封家是不会轻易告官的。要是在谈判的桌面上退让了,那么,在包赔死者家属金钱的数额上将会受到很大的损失。
封家的人也不退让,理由也很充分,无论开挖是谁先谁后,但毕竟“炸药包”是薛家的人放的,人是薛家的人崩死的,凶手自然是薛家的人,反正那死人还在井下放着,物证,人证皆在,告官的这条路也不是不能走。
因为封薛两家在包赔资金的数目上分歧太大,没办法达到统一,最后两家人在近乎冲突的时刻,暂时回家休整去了。
事情很快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个时候,又是薛三喜出场了。
第二天的晚上,薛三喜把封薛两家的头面人物集中在一起,他义无反顾的说:“我先把解决问题的有利条件给你们说一下,你们封家的老奶奶是我们薛家的闺女。这样,在座的你们封家的人就是我们薛家的老表或者是外甥什么的。对你们封家来说,我们这些薛家的后代就是你们的老表、老舅或者是老外爷了,话说到这里就不多说了,表亲这个事实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所以,我想着,要解决这件事,你们都得听听我的意见。停了一下,薛三喜见面前的人没有任何的骚动,他又说:“首先,这件事不能告官,若是告了官,那就损失大去了,如不告官,结果也是会民不告,官不究的。关键的一步是现在封哥马上回去,给死人的家属协商,看一看一次性赔偿多少钱可以下驾,钱由薛家人拿出来一半,你们封家人拿出来一半,然后抓紧时间把这一伙人打发走,离我们越远越好”。
薛三喜又停了一下,看面前的人都不吱声,他知道,封薛两家已经认可了他的话,他又说:“事就这样定了,要防备着夜长梦多,一切事情要做得要干净利索,不留任何的后遗症,若是有人在政府那里戳上一个指头,那可是要吃不清兜着走的,甚至你们中间是要有人坐牢的。封哥现在就回去和当事人谈钱的事情,越快越好,这个时候就不要过多地考虑赔钱的多少了,有了具体的数目就赶紧回来,其他的人就等在这里不要离开,最好是今天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的利利索索”。
薛三喜那时还是审时度势的好手。那些外地来到这里打工的人,都好像是有一个“组织”,遇到这种死人的事情,立刻就会有相关“家属”一样的人来到出事的地点,“呜呜呜”地哭上一阵子,然后等井主出面,进行索赔钱的事宜。只要他们接到赔偿的钱,吃过一顿酒席,甚至都会笑眯眯的,连死人的尸体都不看一眼,然后马上离开。
就在那一夜,事情就是按照薛三喜的意见处理了,并且处理的很是顺利。天快要明的时候,薛三喜又把封薛两家的人分成了两班儿。一班儿是封家的人,他们负责把那些剩余的雇工和死者的家属用专车送到了堰县火车站,又把他们送上了火车,让他们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另一班儿是薛家的人,他们一起动手在山上弄回来一大堆的干柴,又在加油站买了20公升的汽油,然后把那一个死人弄到那堆干柴上,又浇上汽油点上了火。
那一夜,那火光映红了苏家屯南面的一片天,这样做是防止有人在这个死人的身上再做什么“文章”。
天大亮的时候,连同那一堆木炭灰和一些杂物,薛三喜又指挥人把它都埋在了“黑眼沟”底的一个土崖旁,薛三喜心里清楚,这个地方几天后将被挖铝石挖出来废石头和黄土深深地埋在七八十米深的地下的。
当然,这一切还是要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包括那埋“杂物”的具体地点,也只有薛家的两个人知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薛三喜萌生了当苏家屯村长的念头,也许是因为选举政策的漏洞和不成熟,给了他当村长的机会和想法,只要有人投他的票,无需任何的考察和衡量,全然不顾他是“黑蟹子”或者是“黄蜈蚣”,都能如愿以偿。
薛三喜也是经过认真的分析,他认为自己是可以竞选这个苏家屯的村长了。几年来,苏家屯生产队长的职务和南坡铝矿的开采,使他积累了一大笔钱。再加上他的那些诸如赵家和封家的表亲等,在这个能够带来更丰厚利益的职务上有着绝对相同的利益,他竞选村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按政策,村委会的选举是在那一年的12月份进行的,薛三喜在那一年春上都开始做自己当苏家屯村长的准备工作了。期间,他不断地召集诸如赵封两家这样的表情骨干赴酒局,酒局上自然是要进行“封官许愿”等一系列着有成效的工作程序的。
薛、封、赵三家在经营“铝石井”的采挖过程中,自然是矛盾不断,当矛盾来的时候,他们总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拉开阵势,然后根据需要选好人,隔三差五的进行对骂,甚至破坏对方的财物,动手动脚,尽管薛三喜都给他们讲过了无数遍,他们的“姑奶奶”和他们的“老舅舅”,他们的“老外爷”,“老外婆”等都亲得不出五府,但真的对骂起来的时候,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拉出谁就是谁,往往“中敌”的就是那一个人。
然而,骂,尽管骂,就是不动真格的伤人,他们都清楚,动真格打了人的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有的时候,刚刚对骂过,还没有超过一个晚上,只要薛三喜一喊他们,都知道是要讨论他当村长的事情了,只要薛三喜能当上村长,那南坡地下的所有铝石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姓“薛”,姓“封”,姓“赵”了,那个时候,那“钱”就像大风刮树叶一样朝自己袭来,所以,他们都会把脸一抹,刹那间,完全忘记了刚才还“日他祖奶八辈”的咒骂,在夜幕的掩盖下拱到薛三喜的家里“猜拳行令”,商量“家族”的“大事”。
苏家屯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