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你听话,月姨是不会害你的,你都昏迷了两天,就少吃点东西吧!”月姨看着背着自己,醒来一个小时,始终用被子遮住脸的女子,再一次劝慰出声。
“不吃,想饿死?”沙发上的男人坐着,神情陌生,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紧要的话。手抵在锋利的眉峰上,那里有一道极细浅的口子,似是刀口的划痕,又像是尖利的指甲刮伤。
萧炎垂下眼帘,瞄向站在不远处的月姨,愕然变色的脸。
心里旋即一凉,小心翼翼地恭敬道,“桦川找不到那伙人的相关组织!”
“叶小姐既然只是想要活着离开,那夫人……”便不会有危险
男人泛着冰冷的眉尾微微上挑,划过一丝隐忍的狠厉,讶然抬手,萧炎当即停下欲要说出口的话。那个动作他识得,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点头,转身出了去。
萧炎轻声关上门,才发现手心里有一层细密的薄汗,眸色一颤。而缝隙里一瞥看到被扔了一地的饭菜,心下一怔,是那夜没有失血昏迷反而被气到吐血晕倒的那个女子。余生里头一次听医生这般说,他竟也是第一次相信了故事里的霸王周瑜真的是被活气死的混账话的。却也有些微微的困惑,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是因为老板故意伤了她?
一想起那夜,他差点被赶回来的老板愤怒下给灭口,就后怕的要死。觉得叶小姐,真的是十足心机,装死骗他不说,而现在还在酸痛的脖颈…………他丝毫不觉得她是女人,下手真的是比男人都要狠。
而这样的清冷女子,将命当做一切赌注的女子,怎么会被气得吐血?萧炎百思而不得解。
月姨在女子不经意的挪动打翻了饭菜后,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赶忙麻利的收拾完了撒在地上的饭菜,用纸巾一点一点的仔细擦了好几遍,确定地板干净了,没有油腻后。才谨慎的看向女子,露出被子的一点轮廓,轻拧的眉,那一张始终冷若冰霜的绝美面孔,竟让她不自觉生了畏惧,在心底一层一层的漫延开来。
于此同时近乎暴怒的竟还有一旁坐着,沉默着的男人。似是那一声碗碟破碎的巨响,想必是忍耐不来已经控制不住的脾气,却又不得发泄,这才强撑着燥怒摔了门出去。
想起那夜,肖何一身整洁的衣服,抱着怀里满是凌乱血迹的叶小姐回来,女子嘴角还在微微溢着血,脸色苍白的似是尸体。
医生处理完了叶小姐肩上的枪伤,说是气虚所亏,这才淤血所致晕倒。
什么气虚所亏,实际老话就是被气的,月姨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当她解开叶小姐的伤口按照医生的叮嘱换药时,触到那伤口时,指尖停了下来,不禁用手捂住了口。那窄小不过三厘米的伤口,虽是针线缝合,可医生似是被什么惊扰,那偏离伤口的线竟拆下缝合了两次,线口外翻的皮肉,像是水泡过的白色花朵一般翻涌开来的碎肉发涨着,一片狼藉的恐怖。
当月姨压抑着难受,换好女子满是血迹的衣服后出来,肖何正在门口倚靠着栏杆,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森森凉意,男人神情漠然的安静着,精致的眉眼,除了极细小的淡淡红痕,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带伤的。
手术进行的途中,萧炎分明进去过,她不难便可以猜出来,那个授意人是谁。可是最后为何继续,就不得而知了。
一向见惯豪门权势的月姨,在这里工作了整整十一年,自然能明白,依照先生今时的财势地位,却唯独对那个始终温温柔柔像是天使一般的夫人,千好万好的深情,甚至不肯她受一点伤害,可如今叶小姐这般得罪,难免是会吃亏的。
她虽然不晓得先生与叶小姐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看到两人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模样………心就一阵莫名发寒。
“你出去吧!”女子浓黑的睫毛微微一动,喃喃的吐出几个字。
月姨连忙靠近女子,见她挣开的眼睛,目光一片迷乱,左眼比那日还要发红的紧,她轻柔探过女子的额头,烧退了不少,松了一口气。
心疼问道,“叶小姐,是不是眼睛又痛了,医生开过药了,说,必须吃过饭才能吃药,空腹是不能吃的,如果叶小姐太痛了,月姨这就给小姐重新拿饭,垫一垫,再吃药。”
昏暗的视线渐渐聚拢于月姨面孔上,转为清明。叶依槿重新闭合了一下双眼,才彻底看清了眼前一身素衣的中年妇人。
“医生?”女子略显茫然的问到,声音细弱无力。
月姨见她语气比刚刚初醒那时温和了很多,紧绷的心弦一舒,微笑着说到,“是啊!医生说小姐的伤口按时换药很快就可以恢复了,只是现在气血亏虚,需要多补补,还有眼睛,吃完了医生开的药,去医院动一下小手术,眼睛就会彻底康复了。”
“你出去吧!”叶依槿重复了一遍开始时的话,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月姨看了眼女子,视线落向地上碎成一堆的碗碟,心下了然,她似是有意针对先生。
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地上的垃圾收拾好,转身带了出去。
许久,听见轻微的关门声,叶依槿才揭开被子,伸手捂上眼睛,视线有些轻微的模糊,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白色的视线范围之内,是无限射进来的昏黄光晕,投影在房间一角的装饰壁画上,画面上是一片蓝色的枫林,此时也渡了一层暖色。
顺着射进来的日光看过去,伸出手遮挡了一半透过窗户的浓烈日光,才发现并不那么耀眼,似乎很是昏暗。
口里像是又泛上了浓烈的血腥味儿,一瞬之间,满手都是沾染的温热,用被子擦掉,那显目的红色在蓝色的被面上逐渐变黑。
重新端着饭菜进来的月姨,将药放在一边,把水递给女子,余光瞥到了她嘴角尚未擦干净的血迹。
眸色转瞬惊恐,颤着声音道,“叶小姐?我去找医生。”
叶依槿的手拽向了月姨的衣襟后摆,看向妇人身后逐渐走近的男人,面容精致好看却异样的冰冷。沾着血迹的手心瞬间僵直了起来,脑子亦是停止一切运转,似是身处一片空白。
只记得,疼的麻木时,那浑浑噩噩的短暂清明里,那一句清冷裹挟着怜悯的一句,“老板说,若是叶小姐肯说出夫人的下落,手术便可以继续。”
可那竟比没有任何麻醉药剂下进行的手术,那曲长的利针穿刺过血肉连皮带线,残忍地将伤口一点一点的拉紧后,再度缝合,还要疼上千倍万倍。那痛似是就此刻入骨髓,世上无任何伤药,再可以愈合。
直至发脓溃烂,连同着她的心一起埋葬…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还存在着那么一个人,明明无任何利器在手,只要轻飘飘地一句话,便将她又伤的鲜血淋漓,却无从找出流血的肌肤表层那深或浅地出血口,无助地只是看着它扩散着难以承受的痛,除非死亡不可停止。
捂上胸腔,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上停留,分明许诺要与他一同忘记的。
忘记那个始终靠近死亡一般的世界里,风云暗涌中,他简单而坚毅的承诺,“我会护着你一辈子,直至死!”
“先生!”月姨微微颔首,见男人寒着一张脸,不由得看向叶依槿紧抓自己衣襟的手,惨白的微微颤栗。心下一点一点的不断下沉,呼吸都堵在了喉咙,吞咽不得。
“出去!”
“……可叶小姐!”眼睛有伤……欲要说什么的月姨,在触到肖何略带警告的眼神,难过的欲言又止,僵硬着手将衣襟一点一点地抽了回来。
守在门口的萧炎见月姨沉着一张脸出来,看了眼紧闭的门,没有说话,径直跟着月姨下了楼梯。小六十七岁,却满是少年不该有的冰冷目光瞥向同样神色的两人。
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萧炎见小六吞吞吐吐的样子,将他带到了一边,问道,“你这么快回来了!”
“我是回来了,可是……”
“顾氏别墅还没有找到夫人么?”萧炎焦急问道。
小六从桦川市区开回来的车,就停在门口的一角,小六坐在驾驶室翻着一个塑料文件袋,里面全是一些打碎的硬片纸屑,似是相片材质。萧炎一下头疼,神神秘秘的将他从别墅里带出来,却是在这翻一推垃圾,皱眉道,“小孩,你到底去找夫人还是……!”
“找到了!”小六纠结的拿出拼凑起来的一半二寸照片,眼底一闪认真,“她好像是叶小姐!”
拿过照片,碎裂的程度大致差不多可以看清里面的人,只是里面的女子穿着云州一中的校服,浅浅而笑的眉眼确实和叶依槿挺像,“还有一半呢!”萧炎看向小六,“你确定是在顾氏别墅找到的。”
“那一半不能给!”小六将整个袋子藏在了身后,严肃的并没有像是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快点!”萧炎见抢不来,小六的力气比他可强多了,出声警告到。
“那你不能告诉除我之外的别人,就算老板也不可以。”小六见萧炎真生了气,妥协一步说到。
“嗯!”萧炎立即道。
看着小六从袋子里翻出另一半照片,粘贴起来的背面,萧炎一把拿了过来,看清那相片上的人精干的眉眼,呼吸蓦然之间像是停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