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血液凝固在了皮肤上,硬硬的一层堆积在皮层精细的纹路上透不出一点点那本来应该有的颜色,而发涨的细微神经被塞堵在皮肉里像是阻隔了一重厚厚的膜布,窒息的发麻着。
叶依槿呼了长长的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里就冒出了一阵白雾来,她松开手,丢了手中染血的刀,垃圾桶里便发出一声闷响后就再没了声音,似是跌进了没有底的深渊。
她皱了皱眉,倚靠在垃圾桶上,抬眼望了望天,雪是比之前下的又大了些,以至于视线清晰的范围之内全是雪色一样的白,以及街上那一片尚在散乱地人影不断地在广场附近继续聚合,混乱的都与她擦肩而过…………
而她脚下的白色靴子,鞋底踩在堆积起来的雪里擦出微微血红色的印记来,在一幕纯白的颜色里该是多么的刺眼啊!而她一点点也未发觉异常,只是仔细的把手都缩进了衣兜里,皮肤在触到冷硬的厚厚衣料的那一刻,手指稍稍的有些泛疼,叶依槿忽然才发现手好似是被刀伤了,而且很重,好长时间,她竟找不到伤口,应该在哪里。
下一秒,不远处的人群里忽然有人混闹着丢下了手中撑着的伞,抬头望起了遥远的天际线,接着是无数的动作重复着前一个人的模样,杂乱的目光,皆整齐划一的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愈来愈多的人,也都从四面八方聚了过去,眼睛都微微稍抬着。
叶依槿眯了眯眼才方能看清,那人堆隐约露出的缝隙里,那围拢起来的中央广场的地面上那无数的爆竹陈列着,看不清楚的形状规则。
而小镇的另一边上空,已经开始了燃放烟花,叶依槿起身,刚离开一步,又响彻在耳边的连续爆竹声,比刚燃起来的时候更加重了起来,垂下地表的眼睛便再没有理由的不去看向哪里的上方天际。目光所及,果真是一重又一重的烟花,无数的颜色在夜空里繁盛璀璨,好看的紧。
一分钟时间不到,眼前那距离不太远的人影也开始晃动着尖叫起来,似乎耳膜里全是充斥着这种声音,好像都盖过了另一处那依旧还在燃放的烟花声。紧接着是整个小镇上的夜空都燃了起来,那无尽的烟花在夜幕里循序渐进的轮番混炸。
半晌,才稍稍闭起了有些看久了便会酸涩发疼的眼,鼻息里全是火药的味道,刺激着逐渐发麻的神经感官,迫使着即便是僵硬的速度复苏。
她突然停下步子,再一次睁开眼,眼前的人影依旧停留,甚至还在烟花繁盛的夜空里,顷刻光芒万丈了起来,那红色的像极了血一样的颜色,不容拒绝的一秒便生生的逼进了她的眼里,躲闪不掉。
肖何停在了她面前,仅一步之遥,那红色的衣服此时异样的就显眼在人海,他抬眸,静静地看向她,对上她下意识便盯过来的视线,可那张极致安静在雪中的脸此刻竟陌生的连他也都无法确认,她究竟是谁,想了好久也都无法立刻就记起来…………
他的视线就那般看不出情绪的直直射向她,叶依槿果断的将目光就移向了别处,那似是沾满鲜血的衣服,看着太是碍眼,她一时竟想不出穿在他身上到底哪里好了,并没有任何哗众取宠的过分举动便轻易的俘获所有人的注意力,那惊艳亦或者仰慕的目光。无不例外,此时竟只有她一个人对他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憎恶亦或刺眼。
好久之后,她隐隐的才有想起,哦,原来她这样,是因为知道与他这身相同模样的扎眼衣服,就在刚刚的弄堂里也曾出现过。她杀了一个人,那红色渗出来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他穿在身上的红色衣服,此般无二!
可是很奇怪,那个人死的时候,也没有说为什么要杀了她的心雅,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最后会变成这样?
“……叶依槿,”肖何难过的看着她的脸,冷漠的摄人,他无力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想杀她!”
“没有想杀她!”叶依槿认真的重复,忽然敛眉,冷笑着看了他好久,直到某人被盯的脸色愈来愈黑,最后谨慎的躲开,她才说,“可她还是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上,对吗,肖何!你想这样说,对吗!”叶依槿按了按眉心,眼睛此时发痛的难受的紧,她忽然倾身凑近他,仅用两人才能听清的危险语气说,“你现在,不要惹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儿子下手,毕竟是早产,他经不住折腾的!哦!我手抖,怕他会疼,他也是挨了好久才死的……”
“阿槿,我真的没想杀她!”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肖何眼眶一红,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再一次重复,“阿瑾,我没有想这样!”
阿槿……?
叶依槿困惑地凝向肖何,见他依旧容貌如常,她并没有认错人,还有他眼里的那些难过也不是造假,她认真的想了想,问,“这是缓兵之计么?”
因为,小西或许真的不在你手上,你怕我真会杀了你儿子,可是怎么办呢?
你是现在唯一知道小西在哪儿的人啊,对于这般不坦诚相待的你,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哦!
叶依槿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才恍惚的记起来,白晋城有说,你现在是白一槿,说你在别人还没有发现之前就已经想起来了,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
我杀过你…………
你亦杀过我,这样的关系,又能如何呢?
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对杀过自己的人,你会慈悲,当然除过你放在心上的林一敏,至于别人就难说了,我知道,我当然就是那个别人。
叶依槿讥笑出声,两分薄凉,“我刚刚杀……”了一个人,她还未说完,嘴就被手堵了上去,脱口而出的话不得已重新又咽回了喉咙,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了广场附近一处偏僻的巷道。
周围全是窝风的大雪,扑在了她的脸上,就是厚重的一层,割的脸疼。
叶依槿甩开他的手,揉了揉眼睛上的雪,皱了皱眉,看向他发寒的脸,却极其平静的说,“想杀我啊!”
肖何手心里的血液流到了胳膊,顺进了衣袖里,他看向她藏在身后的手,眼里一闪苦涩,记得你从来都不这样子的!
从来都不会亲手杀人的…………
“陈琛,”突兀的声音,冰冷的响在冰天雪地中,有一丝微颤,“他……”。
你真的杀了他,只为了一个女人。
“哦,这会儿该是已经僵硬了,”叶依槿回答的肯定,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僵,因为胃里下意识地就不舒服了起来,那满是鲜血的场景。
“你杀了他,可会开心一些,”肖何逼近叶依槿,看着她发炎通红的眼睛,我该怎么办才好,“阿瑾,那样,你会开心一些么?”
肖何此时竟才发现他除了这句,词穷的就再也问不出口别的了。
身后是墙,已经退无可退,叶依槿目光只能盯在自己纯白的鞋面,依着路灯微散的亮光,上面全是斑驳的红点,她冷笑的说,“我以为,你追到这里,最该先问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毕竟生命垂危呢!”
“你在乎!”肖何冷着声音问。
“什么?”
“阿瑾不知道,自己骗了人吗!”而且骗人的手段真的狠,真的是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情,肖何答非所问,似是自言自语。
“骗你……”叶依槿恍然没了心情,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在费尽心思的欺骗谁,又是谁在仗着顾氏千金心上人的虚假身份,在黑白两道混得那叫风生水起,钱权巅峰,然后却反手将她推下了地狱,也都不曾给她机会叫她装作永远都不知道。
“骗你,小孩子都不说的游戏答案,你需要理由?”她看向近在咫尺的脸,伸手推了推他,拉开了距离,绕过一边,不管你现在是谁,都不重要呢!
你明明知道,此刻我们有多么想杀了对方,这一幕有多么像极了十一年前,怎么你又想忘记了吗?
要论欺骗,我永远都不及你万分之一呢!
现在,不就是吗?
我都分不清谁是谁,哪是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