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日。
清晨。
天气很好,太阳早早的就出来了,让人看了心情很愉悦。
今天是赵彭友做手术的日子,张百亿很早就从床爬了起来,驾车前往中心医院。
“老婆,闺女,张百亿那小子真的不怀好意,我如果了那个手术台,可就真的下不来了!”
赵彭友苦着脸拉着孙蓉和赵智雅的手,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多么希望这对傻母女能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然后对他说,这个手术咱们不让那个姓白的做了,我们给你换一个更靠谱的医生,而且张百亿这个女婿(男朋友)我们也不要了,一切都听你的。
如果是这个结果那该多好,既能保住女儿,还能保住他自己。
然而,事实却是很残。
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孙蓉反手按下他粗糙的大手,安慰道:“老赵啊,你就放心吧,百亿办事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我们娘俩就在手术室的门外一直等着你平安归来,你放宽了心,一定不要多想。”
说着,她又指了指一旁的赵智雅:“况且老赵你当初不是说过嘛,你一定要把这个病扛过去,然后等智雅结婚的时候,亲手把她交给百亿,你这不能食言啊。”
心如死灰。
赵彭友心中呐喊。
我只是说要把闺女交给她的挚爱,可没说过要把她交给张百亿那黑心种!
想想自己没了之后,张百亿肆无忌惮,把他家的宝贝忽悠的团团转,玩弄在股掌之间。
然后多年之后,没了新鲜感,张百亿又原形毕露,对她又打又骂,甚至让她住狗窝,赵彭友就忍不住一阵又伤又怒。
这时。
赵智雅突然插嘴,拉着孙蓉的手,表情严肃道:“妈,像是‘等什么什么以后怎么怎么样’的这种话可千万别说了,真的会出事的!”
“啊?”
孙蓉表情迷茫,完全听不懂赵智雅在说些什么。
咔嚓!
病房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张百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孙蓉瞬间忘记了赵智雅刚才说的莫名其妙的话,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脸。
她起身欢迎道:“百亿来了。”
赵智雅紧跟其后,起身扑到他的怀里,叫道:“百亿哥,你可算来了!”
赵彭友一阵咬牙切齿:“张百亿,你来的可真早啊!”
一个语气里都是满意,一个语气里充满了依赖的爱意,另一个咬牙切齿中还带点绝望。
太早了,实在来的太早了,他最后一搏的机会也没了!
张百亿拍了拍怀里的脑袋,感受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嗯……”
说话间,他又抬头看向孙蓉,问道:“妈,叔叔的状况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赵彭友,孙蓉表情瞬间沉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还是不行,今天早你们走的时候还好了一点,但是现在又不行了,情绪越来越激动,很抗拒做手术。”
张百亿看了一眼赵彭友。
后者对他冷哼一声,怒目而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
说完,感觉怀里的赵智雅娇躯一颤,张百亿又很快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我刚才来的时候,白医生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手术了,到时间只要麻药一打,叔叔再怎么抗拒都没用,刀起刀落,他很快就能完事。”
孙蓉感动道:“百亿,妈谢谢你。”
“诶,妈妈,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能解决叔叔……叔叔的病,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百亿哥,你真好。”
赵智雅收紧双臂,把他抱得更紧了。
病床,赵彭友听的是一阵心惊,大热天的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傻闺女,傻老婆,你们倒是听听啊!
这小子刚在说的可是刀起刀落,很快就能完事。
而且第二句他还说漏嘴了,原本意思可是只要能解决我,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们两个竖起耳朵听听啊,他就差直接说出来想要弄死我了,你们怎么还不明白?
心如死灰,赵彭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还能不能好了……
嘭嘭嘭!
敲门声响起。
随后白医生和几个推着病床的护士走了进来。
“孙阿姨,赵……咦,张先生这么早就来了?赵先生的手术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手术室开始手术了。”
白医生的话,让悬在脑袋的利剑猛地下沉。
赵彭友的脸色苍白,手脚发凉到几乎失去知觉。
完了,完了,我该怎么办……
“谢谢你了白医生,我们家老头子就辛苦你们了。”
孙蓉挨个给医生护士道谢,后者连忙表示这是他们的职责,自当竭尽全力。
张百亿也前当着赵彭友的面拉住了白医生的双手,真诚道:“白医生,您多费点心,下刀的时候一定要快准狠,千万不能让我老岳父受太多的苦,尽量的干脆利索,麻烦你了!”
赵彭友:(?д?lll)
白医生点了点头,温和道:“张先生,您就放心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绝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那我就放心了。”
赵彭友:(?Д?≡?Д?)?
给医生和护士的红包,张百亿没瞒着赵智雅和孙蓉。
这不关乎爱与不爱的问题,只是他单纯的觉得那种砸锅卖铁帮人凑钱治病,然而还因为一点屁事不和她说明,让她猜来猜去的举动很傻哔。
是你帮的忙你就承认,一声不吭的纯属脑瘫。
所以张百亿直接就说了,当场这母女俩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这也导致现在白医生光明正大的说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话,她们却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没有半点想歪。
虽然本来就不歪。
“老婆,智雅,你听到了吗?刚才他们都说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正经人说的话吗?这个手术我不做,做了会死的!”赵彭友叫道。
这母女俩人的不作为,让他感觉自己手脚的冰凉开始向他的躯干前进。
张百亿这人好可怕,说的话几乎都挑明了要弄死他,但是他的老婆和闺女还是没有反应,一直坚信他是个好人。
心机太深了,每一步都计算在内。
太可怕了!
孙蓉闻言,面色不禁凄苦,看向白医生,问道:“白医生,我家老赵他……他这种情况对接下来的手术有影响吗?”
白医生第一时间没说话,也是暗暗心惊。
这赵彭友平时看起来还没什么异常,平时治疗的时候也表现的很积极,没想到一说起要做手术,竟然会这么害怕。
而且,这还是在有张先生这么孝顺的女婿的前提下做出的表现。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张先生,这赵彭友此时会是什么表现。
说不得天台又多一人。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术前焦虑症?可是他明明只听说过产前焦虑症来着。
白医生感到自己很迷茫,一时间思绪万千。
孙蓉和赵智雅握紧拳头,看着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略微无神的白医生,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这氛围,搞得张百亿都忍不住有些紧张,心里打鼓。
不会吧。
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白医生?白医生?白医生,这个情况很复杂吗?”孙蓉追问道。
“啊?哦,没事。”
白医生推了推眼镜框,说道:“这种情况没什么,进了手术室,一针麻药就能解决。”
说完,他抬手看了看时间,继续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手术室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孙蓉连连点头:“对对对,赶紧动手术。”
说完,她就招呼着赵智雅前,想要把赵彭友抬到白医生他们进来时,推进来的病床。
“妈,让我来,让我来!”
张百亿连忙前拦下两人:“妈,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和智雅一起去边等着就行了。”
说着,他快步前,靠近赵彭友。
白医生想要前帮忙,也被他言辞拒绝。
厚实的背影,给人一种安全感,看的赵智雅眼冒红心,白医生和孙蓉等人接连暗道:张百亿(张先生)果然是一个好女婿。
然而,在正面的赵彭友眼里,张百亿此时背对众人,嘴角扬,笑容诡异且冰冷。
他在这其中感受到了极大的恶意。
“爸,我来送你……手术室了。”
靠近赵彭友的张百亿俯身低声呢喃,双手缓缓掀开被子。
你刚才在停顿什么?
你是想说送我路对不对!
可恶,我本来不想这样的,都是你逼我的!
赵彭友心中发狠,粗糙的大手缓缓地摸向枕头底下,那里藏着他逆天改命的……
入手冰凉有些坚硬,圆柱状,微微弯曲,很粗,很大。
赵彭友一脸懵逼,他昨天夜里明明又偷偷的把水果刀藏进了枕头底下,可是这触感……
很不对劲!
我刀呢?
迷茫期间,赵彭友直感觉一股大力传来,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从温暖的被窝里换到了冰冷的病床。
“呀,叔叔你咋还拿着一根香蕉呢?做手术的时候不让吃东西,来,智雅快给叔叔收起来,等叔叔下了手术台再吃。”
张百亿把赵彭友放在病床山,赵智雅凑来从他手里把被捏的变形的香蕉解救了出来。
后者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凉意弥漫身体躯干。
一旁,孙蓉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昨天是最后一晚,夜里她就守在赵彭友的床边,一晚都不敢睡觉,果然在半夜里看见赵彭友拿了一个什么东西藏在了枕头底下。
因为有前车之鉴,她当时就猜出了那物件是什么东西。
所以,她又趁赵彭友睡着,在后半夜里偷偷把小小的水果刀换成了大大的香蕉。
辛亏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今天的后果将不堪想象。
孙蓉心里庆幸的想着。
至于赵智雅,这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家老爹想吃香蕉,于是她手里拿着变形的香蕉,准备等赵彭友下了手术台,再把这香蕉放在他枕头底下。
呼啦啦——
病床推出了房间,张百亿、赵智雅和孙蓉连忙跟。
赵彭友双眼无神的躺在病床,眼角流下了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两滴眼泪。
叮——
手术室房门打开,病床推进了手术室,张百亿三人被护士挡在了门外。
饶是明知做足了准备,赵智雅和孙蓉此时还是紧张的想要落泪。
张百亿叹了一口气,一左一右借出左右两个肩膀。
与此同时,手术室内。
赵彭友抬头看着头顶发出惨败色光芒的灯具,心中死寂,恍惚之间看到了智雅的奶奶在对着他招手。
这……这是要带他走吗?
也对,生而为人……
疾苦寂寥……
这世间不值得……
至于智雅和蓉儿,只能……
等等。
赵智雅?我闺女?
猛地睁大眼,赵彭友从恍惚中恢复清醒,眯着眼朝四周看去,只见一群包裹严实的白色身影围在他身边。
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赵彭友艰难的伸手抓向另外一个明显不是白医生的医生,张开干裂的嘴唇,祈求道:“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手术。”
后者从一开始就被吓了一跳,双眼中写满了惊慌和无助,求助目光看向自己的老师。
也就是白医生。
所以话说一半,赵彭友粗糙的手掌就被白医生夺走握紧。
下一刻,一个带着口罩,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脑袋暂时挡住了头顶的光线。
赵彭友看去,这是一双写满了温柔和安全感的眼睛,给人一种信任感,如果……
这个主人不是他的话。
“赵先生,我做医生这么多年,手法干净利落,基本就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你就安心的睡一会吧,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白医生眯着眼说道。
基本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那岂不是出现大问题的概率呈几何倍的增长?
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到时间他只需要一脸悲痛,出门沉痛的道歉,再流两滴鳄鱼的眼泪。
他那傻老婆和闺女能看破吗?
可恶!
你这人看起来衣冠楚楚,柳眉细眼,却也是心狠手辣!
到底收了张百亿多少钱,让你竟然连良心都不要了,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赵彭友又惊又怒还有点怕,开始挣扎。
白医生对此似乎早有预料,退后一步淡定的指挥着其他的医生和护士。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病人情绪不对劲吗?赶紧把人给我按住咯!麻醉师呢?赶紧趁现在打麻药啊。”
“我不做手术、我不打麻药,放开,放……开……”
随着一阵细小的刺痛。
赵彭友只感觉一小股冰凉的液体注入他的体内。
他的眼皮如同挂着一座大山一样,控制不住的开始下沉。
完了。
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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