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东南隅,右相府。
大名鼎鼎的大唐右相李林甫已经六十八岁高龄,近两日身子有些不适,便未去上朝。
作为大权独握,权倾朝野的宰相,李林甫对朝廷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宫中之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林甫半坐在榻榻米上,身上裹着一层羊毛毯,不远处就是烧着的炭盆。他风寒了,暂时受不得冷。
对面坐着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时不时的擦拭下额头上的汗水。这个天还不算太冷,屋子里太热了,蒸桑拿似的。
“嗯,就这么办吧。”李林甫似睡未睡,半眯着眼回应王鉷刚才说的事情。
“相爷,另外那个叫陈子墨的要不要让人留意一下。”尽管很热,王鉷也只敢擦下汗,断不敢让人将炭盆撤下。
“算了,一个吃软饭的,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昨天杨国忠带着陈子墨入宫面圣,不到半炷香时间,李林甫就收到了消息。半日的消息就将这个被新任命为国子监主簿的年轻人调查的一清二楚。
对于李林甫来说,他现在在朝中最大的敌人便是杨国忠。
杨国忠算是李林甫一力推上来的,曾经还互为盟友,一唱一合,搬倒了不少政敌,就连太子李亨也被削去了羽翼,当起了透明人。
然而现在,随着杨国忠日益受宠,已经完全脱离了李林甫的掌控,对自己的地位已经产生了巨大威胁,矛盾加深,已经成为李林甫足够忌惮的对象了。
所以,如何限制或者除去杨国忠便成了李林甫的第一要务,这也就是为何陈子墨这个小人物都被李林甫查的一清二楚的缘由,因为他是杨国忠引荐的。
“也好,相爷说的是。”
王鉷以前是跟杨慎矜混的,当初能够进入御史台,主要是靠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杨慎矜的引荐。
不过后来李林甫忌惮杨慎矜受到李隆基的信任,于是串通王鉷,直接将杨慎矜陷害弄死了,于是王鉷跟着李林甫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今天的地位。
“咳咳~”李林甫咳嗽了两声。
王鉷忙道:“相爷还请保重身体,朝中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李林甫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王鉷,说道:“到底是老了,身子骨没有以前硬朗了,不如你们年青的。好好干吧,朝堂早晚是你们的。”
“下官不敢,相爷保重身体要紧。”
李林甫挥了挥手,王鉷赶忙下了榻,告辞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李林甫闭目沉思,谁也不知道这老狐狸究竟在想什么。
出了屋子,就见屋外廊中坐了一排等待谒见李相的官员,王鉷见怪不怪,随意和几位示意了一下后径直出府。
出了相府,王鉷才松了松衣领,刚才屋子里太热了,脑中想着李相说的那句话,拜相,谁会不想呢。
平康坊在东市左侧,就在宜阳坊的上边。
也不知道未来老丈人杨玄璬是出于什么目的,将宅子置在离平康坊的最近的宜阳坊,咱也不敢说,不敢问呐。
其实要说众多坊中,平康坊算是最热闹的的坊了。
这里不仅有包括李林甫在内的官显贵第宅,也有各地驻京进奏院等等。
从平康坊中北门进,东回有三曲,称南曲、中曲、北曲,是妓女聚居的地方,这里青楼极多,是长安最有名的红灯区。
走在街道上,看着如林般的青楼,陈子墨暗呼真是个好地方,难怪连李林甫这样的权贵都把宅子安在这平康坊中。
一群老色批!
虽有三曲,但要说最好的,便是南曲这边。
虽说还没入夜,红灯笼还未挂起,不过这边却已经相当热闹了,往来不少人。
陈子墨带着杜大佬在南曲这边转悠,找到了相约的怜花楼,一马当先的进去反三俗。
楼内还算清静,人不多,陈子墨一进楼,楼上就传来声音:“陈老弟,这边。”
“仲文兄。”陈子墨应了一声,上了楼。
与陈子墨相约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庐州相识的吴兴才子钱起,钱仲文。
来了长安后,陈子墨并不知道钱起住在哪,还好是钱起得了庐州沈沐的信后才知道陈子墨来了长安,主动找到杨玄璬府上,让人转交了书信。
坐下后,陈子墨将杜甫和钱起相互引见,虽说杜甫年长不少,不过文人之交不在年龄。
至于牛伟三人,自然乐呵呵自寻开心去了。
一番交流下来后,钱起被杜甫的才学折服,杜甫也觉得钱起才华不小,两人心里在想,陈子墨交的朋友果然都不是庸俗之辈。
有酒有菜自然不能没有陪侍,钱起早就安排了一位清倌人在一旁弹琴,据说是这怜花楼四大头牌之一。不过隔着帘子在隔壁小间演奏,倒是不知相貌如何。
三人也不在意,今天只是来会友的,反而是相互聊天更有兴趣些。
砰!
门突然被踢开,吓了三人一愣。
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文瑾姑娘作陪。”
陈子墨无语,这么老套的抢妹子桥段么。
“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钱起你啊。”为首的年轻公子看着钱起蔑视道。
陈子墨看了钱起,“认识?”
“国子监的同窗。”
“嗯?你在国子监?”
陈子墨倒是没想到钱起竟然在国子监,这不巧了么。
国子监其实是贵族学校,就学的大多是权贵官员子弟,也有少数品学兼优的庶人学子。
国子监设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门学科,相当于现在的六个学院。
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这四门是允许庶人杰出子弟就学的。
不过就在今年初,李隆基下令,在国子监中增设了广文馆,是考进士科学子的求学场所。而钱起就在广文馆求学,恰好与闯进来的年轻人认识。
赶来的青楼老鸨试图好言相劝着闯入的年轻人,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而阎五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以防不测。
听着钱起小声介绍闯入的几人的身份,陈子墨笑了,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进来的四个年轻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勋贵子弟,四人中最为显贵的就是这打头这位,不满二十岁的李僙,当朝太子李亨的第九子。
正愁没机会接近太子李亨,然后这机会不是来了么。
陈子墨笑吟吟的看着四人,问道:“你叫李僙?吕敬文?洪彦?阮征?”
四个公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在眼前晃荡的英俊男子,搞不懂什么意思,蛇精病吧。
李僙一脸不爽道:“你是哪根葱?”
“明天就知道喽。”陈子墨意有所指的笑着,“杜兄,钱兄,要不今天就到这了,改日再约吧。”
“也好。”钱起答应,毕竟对方是权贵子弟,还是不得罪的好。
看着陈子墨几人灰溜溜的走了,李僙撇撇嘴,算你们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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