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而又逼仄的空间里,传来叮叮的金属碰撞声,偶尔闪出一点半点的火星子。
林毅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空气里带着几分潮热的气息。他躺在一张竹床之上,身上,手臂上,胸口上插满了银针。
身体上传来阵阵的热感,尤其银针所灸的部位更是隐隐发烫,奇异无比。他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他仿佛是被钉在了床上,明明已经苏醒,却像是死人一样。
唯一好点的是,寒气没有那么强烈了,被冷浮屠打进体内的幽冥真气也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持续的传来清亮的声音,那仿佛是有人在打造兵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铁器交击的声音富有规律的持续着,林毅猜想救他的人也许是个铁匠。
随即又摇摇头,能精准的给他的穴位下针的,岂是普通的铁匠所能做到的?
他这样想着,躺着,不多时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这一觉睡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林毅眯着眼睛打量这个有些幽暗的房间。
忽然间一个身影站在床前,身材瘦削,须发花白。老者看着林毅,目光里透着一股深邃的光。他坐在床边,伸手在林毅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随即将银针一一去下,捋须笑道:“你的恢复速度出人意料的快,冷浮屠的幽冥真气已经十分的霸道阴邪了,没想到竟被你体内的真气侵蚀了个干干净净。你练得什么内功?”
林毅心下一凛,想起林蔚传他武功时的叮嘱,便说道:“在下曾受一位前辈叮嘱,不可以透露,请见谅。”
老者微微一笑,也不再问了。
过了半晌,林毅疑问道:“请问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淡淡一笑,“你看看这是哪里?”
林毅游目四顾,只见周围挂满了兵器,有的是粗坯品,有的是半成品,而有的已经是完美的成品了,刀剑枪棒,造型纹饰十分精美。
“这里是兵器库?”
老者点点头,道:“你现在我老夫的地盘,安全的很,可以放心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未敢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一挥手,道:“不必客气,老朽陆剑圣。”
林毅道:“晚辈神剑门林毅,再次谢过前辈救护之恩。”
陆剑圣闻言一怔,“江南神剑门,神剑门弟子如你这般狼狈的属实少见啊!”
林毅闻言脸色一红,有些羞惭之余,也颇为师门如今的强大而开心。
突然林毅目光注视着老者身后的墙壁,脸色露出激动而喜悦的神采。
老者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西面的墙壁之上,斜斜的挂着一把剑,通体泛着一种淡青色泽的剑鞘,上面点缀着无数的珍珠,剑身之上布满了精美的纹路,剑穗更是碧绿的线条花纹。
林毅指着那把剑道:“我好像见过这把剑?”
陆剑圣瞟了一眼林毅,随口道:“这是我近年来最得意的一把剑,不少人都出高价想买,可我不愿意卖了它,便一直将它留着。”
“前辈是铸剑师?”
陆剑圣颔首道:“铸剑师不敢当,只不过有点兴趣,我曾北上华山跟凌司空学过几招铸剑法,闲暇之余便铸练兵器,养家糊口。”
林毅闻言,急忙起身,朝陆剑圣一拱手道:“失敬失敬,前辈原来是凌司空学过铸剑术的高人,得见前辈尊颜,小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这一动作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身体内的寒意一点儿也不见了。
陆剑圣笑道:“你这小子实在多礼的很,你神剑门与神鹰帮有什么过节,不妨说来听听,怎么会被神鹰帮追杀?”
林毅道:“他们在金陵,我们远在庐州,哪里会有什么过节,哎,这事说来话长。”
林毅便将自己的来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给陆剑圣说明,中间隐去了自己在神鹰帮听到的消息,这些事本来也都是关乎神剑门的事与陆剑圣并无瓜葛,他便也没有提起。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爷爷,我回来了。”
林毅听到这个女声,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窘迫慌张。
陆剑圣拍拍他的肩膀,道:“老朽的孙女回来了,她昨日方从苏州回来。”
陆剑圣说着话,门就开了,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晃得林毅眼睛睁不开。
半晌他才恢复过来,只见一个少女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绸衫,身材高挑,娉婷婀娜,一张雪白的瓜子脸,满头秀发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红光来。
尤其是那一双澄澈如春水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林毅。
林毅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陆剑圣轻咳一声,道:“来,你们认识一下吧,这是陆萍。”
随即又朝着陆萍道:“这个少年是林毅,出身神剑门。”
陆萍撇了撇嘴,道:“神剑门好了不起吗,你们神剑门真有一把神剑吗?”
林毅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苏州武器铺的画面,阳光下的长发少女,一丝一缕,散发着淡淡的香。
“姑娘说笑了,‘神剑门’三字取自我门派中的一路剑法,名唤太乙神剑,却不是一把剑。”
陆剑圣哈哈一笑,“太乙神剑,因出剑时挥出百道金芒,无坚不摧,无物不破,被武林中人称为江南第一剑诀,论威力之大,丝毫不逊色于剑尊的弥天剑,可是这套剑决也是出奇的难练,小子,不知道你学会几成?”
林毅挠挠头,苦笑道:“我身份低微,哪里够资格学习门中至高无上的剑决,便是内室弟子中能得传此套剑决的也寥寥无几。”
陆萍指着林毅问道:“喂,你那个圆脸的朋友呢?”
林毅摇摇头,道:“他跟我分开了,我们被魔宗势力追杀,被迫分开两路,我的一个师兄被冷浮屠擒拿,我本是为救他而来,可惜,若不是前辈援手相救,我恐怕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剑圣道:“十年前一场大战,魔宗势力削弱,远遁西北,如今居然再次蠢蠢欲动,看来这武林又要不得安宁了。”
陆萍道:“怕什么,魔宗势力很了不起吗?”
陆剑圣摇摇头,道:“魔宗宗主武功过人,十年前明玄身死,大魔王的统治终于宣告瓦解,可是随即就是神剑门林烈反叛宗门,投靠魔宗。林烈本是武林四大宗师之一,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堪称百年以来的不世天才,当年四大宗师中他的年纪最小,如今十年蛰伏,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已经成长成什么样的高手了?”
“反观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体力日衰,精力大不如从前,我担心日后那人无人可制,剑尊吴敌虽然剑道高绝,天下无双,可是毕竟势单力薄,仅凭他一人恐怕也抵不过魔宗三尊。”
陆萍道:“爷爷,除了剑尊,不是还有一位大宗师吗?”
“苗绣?那个女人从没有为天下伸张正义的心胸,况且当年她肯出手对付大魔王明玄,本就是由林烈在旁劝导而成的。这两人私交极好,恐怕指望她是不可能的。哎,未来的武林恐怕会更加艰难,年轻一代的弟子中除了江南的泣血剑外,恐怕也没有几个可以挑大梁的人了。”
林毅道:“前辈,北方大地难道就没有几个你看得上的人物吗?”
“当然不是,少林武当这些名门大派自然不乏高手,可惜这些年九大门派各怀鬼胎,彼此内耗,正道武林式微,与此也不无关系,便是你所在的师门神剑门也早已不复当年风采了。”
林毅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从林烈叛逃开始的,而似乎林烈叛逃的背后另有隐情,想起在神鹰帮听到的消息,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脑海里再次浮现处林长风那种慈和宽厚的面容来。
他实在不敢相信——素以谦和温厚出名的神剑门主林长风会有这样深的城府心计。
这些事,他藏在心底,却暗暗发誓一定要查一个清楚,他要查明白,当年造成妈妈受伤的事情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