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门,神堂。”
“曲桓,肩贞。”
林长风面无表情的说着一个个穴位,手指挥舞如电,飞快地在林肃的身上点了几下。
此时的林肃盘坐在一张巨大的八卦图上,而林长风则飞身游掠于三步之外,不时出指点向林肃身上的要穴。他出手如电,劲气强烈,嗤嗤有声,足见真气浑厚无比。
林毅站在一旁看着,瞪大了眼睛,隔空点穴这种手法他也仅仅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日能亲眼看到。
此时已经日色西沉,门下的弟子已散了大半,除了几名长老外,就剩下林毅和林蔚二人了。
林长生目光炯炯的盯着林肃,神色看起来十分紧张,“师兄,这幽冥真气还真是有点门道。”
林长风连续出指点了林肃胸口几大要穴,面色也颇见凝重,道:“确实很难缠,这小子居然能挺下来,撑到现在。”
“哼,他学了太乙金光咒,虽然修为尚浅,但也足以护住心脉了,再加上那两个小子一路上不住的为他输送真气,能活下来也谈不上有多了不起。”
林长生没好气的说着,又朝梅长老看了一眼,道:“来吧,梅老三,一起发力。”
一侧的梅长老占据了巽位,与林长生的震位相对,两人同时运掌拍向林肃,强大的掌力逼得满室生风,林肃在两人的掌力下缓缓悬空,而林肃的正上方一个灰衫老者同样运掌抵在他的百会穴,头朝下悬空,真气充盈,面目隐隐生辉。
林毅看着此人,有些陌生,一旁的林蔚悄悄道:“他是林疾长老。”
林毅心里震撼,他没想到救人会派出这么大的阵仗,三大长老加上门主亲自出手,大殿之上除了挥掌点穴,真气激荡之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林毅更是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唯恐打扰了长老们救人。
原来公子教给我们的内功口诀竟是太乙金光咒,林毅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他自幼在神剑门长大,自然明白太乙金光咒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一般的内功口诀,而是神剑门中的至高无上的心法,与太乙神剑诀一起被列为门内的不传之秘,非核心弟子不传。
太乙金光咒,艰涩深奥,林毅练来练去始终在第一重境界里打转,反倒是林肃进展颇速,已堪堪破入了第二重境界,能释放出一点太乙金光出来。
可是这一点金光,用来攻敌和防御护身都未免太过于单薄,奋尽全力也只能挤出一个光点出来,而且很短很快就熄灭了。
以往时候,林毅除了伸出手指咬紧牙挤出一点金光向林毅炫耀之外,也实在是别无他用。
根据林蔚的讲解,太乙金光凝于拳掌之中,可增强掌法的威力,凝于剑气之中,可以增强剑法的威力,更可以驱邪护身,涤荡心魔,号称是“十全心法”。
如此珍贵而秘密的心法,他居然毫无保留的传给了自己和林肃两个剑奴,难道他真的毫不在乎吗?
一直以来,沦为剑奴的身份,让他蒙受屈辱,尤其习武之中,林蔚对他的羞辱与鞭打更让他难以忍受,无力反抗。对于林蔚,他的心里曾经有恨,可同样的,在外面维护他的偏偏也是此人。
林蔚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一个怪人,林毅这样想到,他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极端的两面。
拜他所赐,自己除了多了一身伤痕之外,也学会了许多精妙的武艺,也许有一天,他可以亲自为母亲复仇,手刃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虽然在林蔚身边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他也确实教给了自己一身本事。
那张英俊的脸平时很冰冷,总是带着嘲讽的冷笑,可是当他微笑时,那种万物焕然复苏一般的褶皱与温暖眼波,足以感染任何一个平静如湖的心,让每一个追随者都为之震眩,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两句话——愿效死命,愿供驱驰。
多年以后,当林毅再次看到那个笑容时,他不禁在心底感叹道:那真是一个杀人的笑容,足以让人赴汤蹈火,奋身不顾。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跟随这道孤傲的身影走出了很远很远。
此刻那张脸又露出了俊美而飞扬的笑,对着睁开眼睛的林肃,林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林长风已是大汗淋漓,缓缓收功了,其他三人也都离开了位置,一起出了大殿,既不去理会刚刚苏醒过来的林肃,也不去理会满脸惊愕幸喜的林毅。
林蔚躬身朝着长老们行礼,“多谢长老救命。”
林毅与林肃也赶忙向长老们的背影叩首道谢。
走在最后的林长生突然回过头来,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对着三人道:“既然学了太乙金光咒,那便要严守门规,未来神剑门若有劫难,也许可以挽救局面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林毅正自低头沉思林长生话里的意思,忽听得林蔚叹了口气,脸上殊无喜色,疑虑的自语道:“原来如此,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陷阱吗?”
林肃猛然抬头,看着林蔚道:“不可能吧,这些人心思竟会如此深远吗?”
林蔚摇摇头,道:“也许只是巧合,是我想多了。”
林毅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想多了,什么陷阱。”
三人各自带着心事回到了住所,折腾了一天,林毅也疲累不堪,沾床就沉沉睡去。
夜色深沉,月光朦胧,正是睡梦香甜,鼾声大作之时,忽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毅闻声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只听见四下里传来阵阵的喊杀之声。
他赶忙起身看去,透过门窗,隐隐然看到院中火光来去。
敲门声却好像停了下来,林毅开了门,便要出去。
忽然一道剑光自下方刺来,森寒的剑气瞬间逼到了他的咽喉。
那剑好快,角度也十分刁钻阴险,剑锋上刺,显然要将林毅从下到上刺个通透方才罢休。
千句一发之际,林毅睡意去了大半,急忙翻身后仰,剑锋擦着鼻尖而去,随即一脚踢到了他的胸口。
林毅身法难以转换,只能硬挨着一脚,砰的一声闷响,林毅摔进屋内,撞塌了身后的桌子,反手却从桌子边抓住了短剑。
一剑在手,他反而从容了许多,缓缓站起身来,静静的打量着那个刺客。
门外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间杂着惨呼哀嚎,火光也黑夜照的耀眼如白昼。
借着隐隐的火光,他看清了刺客的面容,他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的银剑狭长二锋利,在黑夜中显着泠泠的白光。
林毅一声冷笑,手中也缓缓拔剑出鞘,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放过你。”
那刺客身材瘦长,动作灵活轻便,出剑快而密,招招都凶险致命,林毅虽然遇到过许多强敌,却从没有遇到过杀气如此之重的人物。
这是真正的杀手,单单是方才那一招,并不算华丽高明,可是胜在出其不意,猝不及防,往往便能收奇效。
林毅打起十分的精神,将学过的剑法一招一招朝着对方攻去,可是对方却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尽管林毅的剑法凌厉凶狠,却始终被对方一一躲开。
而刺客的剑法引而不发,蓄势以待,一旦林毅招式用尽,必然会遭到对方更加凌厉猛烈的反击。
点水不漏的防守,凶险狠辣的进攻,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林毅心里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他的剑在四十招强攻之后,终于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气势衰减。
那刺客果然趁机发起反击,剑光片片如飞雪,绵密而狠厉,入目处到处是雪白的剑锋,林毅步步后退,他心里忍不住生出沮丧之意来,“对方的剑法论凶狠,论缜密,都远远要胜过自己,他的剑法本就是以凌厉狠辣著称的,可是对方的剑法居然比他还要狠辣,还要快。”
林毅一招刺空,来不及防守,左肩处一痛,已被对方刺中,他啊的一声痛哼出声,身形忍不住左倾。这时他的剑突然反交左手,忍着肩膀的痛苦顺势斜刺对方腋下。
这一剑突如其来,对方似乎也没想到林毅会有如此怪招,一时间有些惊慌,林毅趁机反刺几招,避开了对手。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被逼到了角落里,再无可退之处了。
对方再次逼了过来,剑法绵密灵动,宛如一条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他的剑法催发到了极致,可依旧处处受制于对手,右臂,后背连续受伤,然后又挨了对方一脚,狠狠的撞翻在地。
他顺势翻滚离开对方的剑招,心里却感到无比的憋屈,对方的武功分明不如自己,可是打起来自己却处处难以施展,自己的所有招式都仿佛被对方看破似得,虚招迷惑不了对手,反被对方反制。
他急得忍不住骂出声来,对方再次逼来,细长的眼睛里透出冷冷的寒光,杀气腾腾。
林毅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他再次使出了最为狠辣凌厉的昆仑剑法,这不是神剑门的剑法,他平时虽然私下练得熟练,但却极少拿出来对敌。
事实上,昆仑剑法远远不如神剑门的剑法迅猛周密,可是胜在有一股凶狠凌厉的气势。林毅用神剑门的剑法应敌屡屡受创,对方的剑法愈发变本加厉,杀气冲天。
他索性也豁了出去,不再退避,反而使出来拼命的手段,昆仑剑法,一招胜过一招的狠厉。
砰的一声,他的胸口再次中剑,但同时他也成功的划伤了对手的臂膀,若是再快三分,也许自己可以切下对方的左臂。
不过若是对方的剑再快几分,自己只怕性命难保,招式上他还是处于下风,可是对方的气势反而被他遏制住了。
林毅心里隐隐想明白了一点,对方的剑法很克制神剑门,面对同样凌厉狠辣著称的昆仑剑,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神情顿时振奋了许多,再次站了起来,擦去口角的血渍,喊道:“再来,吃我一招昆仑剑。”
那刺客闻言大惊,“你是昆仑弟子,不是神剑门弟子?”
林毅哼了一声,“来,等我砍下了你的脑袋,再说给你听。”
那刺客盯着他,目光狠毒的像一条蛇,忽然他一掌劈开窗户,飞身纵越出去。消失不见。
林毅赶忙追出门外,喊道:“贼子,别跑。”
他拿着剑,直到看见那道黑影消失在屋顶上时,心里才终于松了一口,双腿一软,摊坐在地上,夜风微凉,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方才的厮杀也许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为凶险的一次,甚至比与冷浮屠交战时的压力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