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林出来,一路直行,走过一处断崖石桥,林毅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
石桥拱立于两座山峰之间,下方是茫茫白雾笼罩的悬崖万丈,石桥上寒风吹来,衣襟飘飞若举。众人到了这里,都变得沉默不语,林毅环顾四周,更是感觉到四处透着诡异。
少女回头看着他,明媚的脸上笑意盈盈道:“林毅,你以后要做我的奴才了,就得换个名字,要不,就叫你狗蛋儿吧!”
林毅闻言,怒目而视,道:“你才是狗蛋!”
啪的一声响,一个侍女狠狠的抽了林毅一巴掌,呵斥道:“大胆小子,竟敢对小姐不敬。”
林毅的左脸颊变得通红无比,他继续骂道:“狗蛋,狗蛋。”
侍女啪啪连续打了林毅右边脸颊两个巴掌,响亮干脆。林毅的脸颊高高肿起,剧痛难忍,加上之前嘴部受了伤,他说话愈发含混不清,此刻只是怒目瞪视那个侍女。
少女回头看着林毅,幸灾乐祸道:“林毅,在这里你还是老实一点好,凤凤可不是好惹的,以后你敢得罪我,我就让她掌你的嘴。”
林毅恨恨的瞪着少女,才知道这个侍女原来叫凤凤,什么垃圾名字,我以后一定会将这几个巴掌原数奉还。
他虽然心里还是不服气,可是也知道再逞强还是会挨打,这才终于不再说话。
走过石桥,一处广阔的山峰耸立在前,一行人沿着石阶而上。
行了将近一炷香功夫,才终于到达一座山门前,这是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宅院。
门前竖着无数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林毅留心看去,只见上面写满了武学招式的演变套路,他一路边走边看,惊诧不已。
少女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便得意道:“你还奇怪,是不是?”
林毅点点头,口中舌头搅动,有点吃力的道:“这些武学典籍怎么刻在石碑之上,难道不怕被人学了去?”
少女哼了一声道:“我神宗武学,若是轻易的就被人学走了,那也不用在江湖立足了,你若是能学走,那是你的造化。”
林毅右手抚摸碑文,只觉得石碑上传来阵阵冰凉之意,石刻深沉,字迹端正,有些古老陈旧,有些却是崭新光滑,甚至还有不少的残碑,字迹半已经模糊,看不甚清。
少女道:“这里本来是我神宗禁地,后来我爷爷做了宗主,便下令开启了禁止。他老人家曾言道,这世间武学必须融合交流,方能有所进益,武功是藏不住的,能藏一时,能藏一世吗?你藏我偷,无聊透顶的把戏玩了百年,还不腻吗?神宗武学藏书上百种,本宗弟子毕其一生也不过能参阅其九牛一毛而已。何况这些人偷来偷去,猥琐鬼祟,不过是掀起无数争端血仇,致使人间惨祸再起。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世人有门户之见,各怀自私。于是他便将碑林开放在世人眼中,诚邀各派武林人士前来研习,可惜这一举动却被世人误解,以为他要一统天下,称霸武林。真是好笑,我爷爷圣文神武,天资卓绝,一心只求武道精进,对于天下霸名他是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林毅问道:“你爷爷是谁?”
身后的严赫接口答道:“魔宗上代宗主,昔年的天下第一大魔王——明玄。”
林毅闻言,面色肃然道:“原来如此,这位前辈真是大气魄,胸怀宽阔,令人尊敬。”
严赫道:“你说我是魔宗走狗,背叛师门,是,当年我一剑斩断师门恩义,投身魔土,为天下正道人士所不耻,声名狼藉,可是我眼中看到的就是如你此时一样的东西,这一片碑林,每年都有人从各地送来无数的武林秘籍,刻录于石碑之上。林毅,我辈习武之人,是为了什么习武的?”
林毅闻言愕然,他自犹跟随父母习武,打下根基,后来跟随林蔚习武学剑,三年有成,自此已是一身武功在身了,可是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学武,为什么喜欢练剑?
林毅回想着过去三年的艰苦学武经历,我自然不是为了什么侠义道习武的,我习武的目的是自私的,有名,毕竟我渴望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剑客。也有利,我也希望自己可以以此为立身之本,养活自己,可是我为什么不学别的,偏偏学剑呢?
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林毅在心头想到,可是为什么我偏偏会喜欢上剑呢?
他自幼听父母的安排习武,听林蔚的教导学剑,却从来没有深入的想过原因。
严赫见他不说话,径自说道:“习武之人一旦走上武道之路,那么这些人必然是有所求的,习武并不轻松,它需要你投入极大的精力和时间,蹉跎岁月,古人诗云十年磨一剑,有时候为了一招半式,真的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么这么辛苦,若是无所求,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有人身负血海深仇而习武,有人为了称霸天下的勃勃野心而习武,也有人只求扬名立万,世间名利之徒所在多有,原也不足为奇。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他们沉浸武学之中,从武学中发掘了无穷的乐趣,他们渴求精进,渴望探知无限的可能,武学对于人体的开发最终能达到什么地步,真气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最终形态又是怎样的,武道之外,剑道之上,是什么?他们聪慧灵敏,沉浸于武学世界之内,不理世间杂事,在习武中他们发掘出了无数的问题,却苦苦找不到答案,为了一个问题他们绞尽脑汁,废寝忘食,求而不得的苦比世间任何一种痛苦都让人疯狂煎熬。这种人早已经模糊了正邪黑白的界限,超脱了是非善恶,一心只为求道而已。”
“朝闻道,夕死可矣!”
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令林毅肃然起敬,尽管他依旧听得似懂非懂,可是他从严赫的脸上看到一种奇异的光彩来,其他人却显然没有林毅这样的耐心,早已经听得哈欠不止了。
侍女凤凤更是伸了个懒腰,打断了严赫,道:“先生,碑林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咱们该进去了。”
严赫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来,他没有理会凤凤,而是转过身来朝着少女微一拱手,道:“是,是,在下一时忘情,说多了话,请小姐恕罪。”
他以一介武学宗匠的身份,居然向一个少女行礼,少女却丝毫不以为意,坦然受之。
看来这少女果然权柄在握,不可小觑。
“先生是武当名宿,妃儿可担当不起先生大礼。”
少女口中谦虚说道,身子却一动不动,大剌剌的接受了这一礼,显然这话也不过是她口头上的客套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