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寂静的像一潭死水,只有树梢的乌鹊偶尔呀呀叫唤上几声,为这寂静之夜添上一点声响。
镇北军乐阳大营中,叶尘心正坐在一方案桌前,手捧着一本兵书细细翻看。他身披着一袭薄薄的黑色紧身衣衫,显露出那修长健硕的身形,神情淡然,不露声色间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威严气息。
在他对面,站着一位副将打扮的方脸大汉,正是心腹袁彻。袁彻此刻面带忧色,只听他有些愤然地说道:“将军,我知道慕容小姐对你有救命之恩,可是将军也不要忘了她的身份!今日庆乡公府上,将军对她的态度如此与众不同,那只老狐狸定然是看在眼里的。”
“那又该如何?难不成将她就地格杀了?”叶尘心手不释卷,淡淡地说道。他心中也明了,慕容白定然感觉到了他对慕容霜的与众不同。他本也不想如此,但在慕容霜遇险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法袖手旁观,毕竟在他心里,还是记得八年前的恩情。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慕容小姐毕竟是慕容白的女儿,将军最好不要与他走得太近!”袁彻拱手俯身说道,颇有一种进谏忠言的感觉。他跟了叶尘心近十年,从未见过他的这位主子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过,本能地感觉到慕容霜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叶尘心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袁彻,淡淡摇头道:“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你如此在意么?”
叶尘心并没有过多地在意今日之事,因为他心中自有一杆秤,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坏了自己的原则。哪怕那个人,是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慕容霜。
……
庆乡公府,东苑。
屋内散发着淡淡的灯光,一盏油灯燃烧着微弱的火苗,只勉强照亮了周围半丈远的地方。
此刻,灯下坐着一名身着青袍的中年男人。他面容有些消瘦,黝黑的脸上细纹十分明显,两鬓半白,留着一缕短须,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精明的目光,看上去有些老谋深算。
这人正是慕容白,此刻他在正坐在一棋盘前,目光打量着棋面,双眼微眯,似在深思熟虑。棋盘上黑子纵横交错,对白子已成合围之势,白子势微,局势十分不妙。而慕容白手执一颗白子,不断地在指间捏搓着,却迟迟没有落子。
房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一名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莫约二十出头,身着一袭紫色紧身长衫,面容俊秀,五官精致,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只是身姿略有些清瘦,显得有些英气不足。
“父亲!!”慕容韬对着慕容白拱手俯身,恭敬地叫了一句。
慕容韬现如今是慕容白唯一的儿子了。慕容家这一代人丁稀薄,在慕容韬上面本该还有一个长子,只是不过十岁便早夭了。因此,这些年慕容白几乎将全部心血都灌注在慕容韬身上了。
为了培养他,慕容白从小将他带在身边,学习兵法武略,以及帝王之道。只是儿子虽然优秀,但总是少了一些杀伐果断的血性。
慕容白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坐!”
“是!”慕容韬淡淡的应了一句,随即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今日白天的事,你都知晓了?”慕容白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深邃凌厉的目光稍有缓和。
“是!雷管家与我说过了。”慕容韬不禁有些后怕道:“这镇北侯可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若非父亲未雨绸缪,我慕容家今日怕是要没了。”
“我们的对手太过强大,自然得一步三算!”慕容白眉宇间露出一抹忌惮,每次谈到叶尘心时,他总会心底一沉。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病,唯有用叶尘心的血才能彻底根治。
“摩勒安排的怎么样呢?”慕容白又问道。
“父亲放心,我已安排摩勒法师离开了北燕,暂时躲躲风头。”
“我要的东西呢?弄出来了吗?”慕容白目光一凝,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慕容韬点头:“弄好了,只是时间太紧,成品不多,还没来得及量产。”
慕容白眉心终于舒展开来,沉重的目光也变得缓和,似乎松了一口气:“摩勒法师果然没让我失望,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也算值当了。”
“父亲!”慕容韬看向慕容白,语气有些迟疑:“孩儿有另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有话就说!”慕容白心情大好,爽朗说道。
“小妹的婚事安排,父亲到底意欲何为啊?”慕容韬脸上透着担忧,显然对妹妹的婚事十分关切。
慕容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即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他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说道:“此事我正要与你细说,这或许关系到我们慕容家复国大计的成败。”
“哦?”慕容韬一愣,心中有些不解:“这跟复国大计有何关系?”
“这也是我今日才发现的!”慕容白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弧度,他冷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姓叶的,或许对你妹妹有着特别的心思!”
“特别的心思?”慕容韬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不解道:“妹妹虽然姿色绝佳,但叶尘心也不像是什么好色之徒,否则这些年我们早就得手了!”
慕容白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些不太明白:“这也是为父没想明白之处,但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叶尘心跟霜儿之间,绝对有着某种道不明的联系。”
慕容白当了十几年的北燕皇帝,御人之术早已炉火纯青,他的这双火眼金睛,只需盯着别人瞧上半刻,便能将其底细瞧了个大概。几乎没有人能在面前掩饰住内心全部的想法,即使是叶尘心,也不太可能。
“父亲自然是不会看错!”慕容韬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父亲为何却要将小妹嫁给李家??”
“那不过是个将霜儿送回王城的由头。以李重山做派,霜儿和那李家公子的婚事,是断然不会再有下文了。我的目的,还是要钓到叶尘心!”慕容白目光变得锐利,嘴角的笑陡然阴森。
饶是做为儿子的慕容韬,也不由地感觉心中一凉。父亲这做派,完全是要将妹妹当成棋子,供他驱使,那些所谓的骨肉亲情,怕是早被他抛诸脑后了。
“父亲是想将妹妹安插到叶尘心身边么?”慕容韬脸色有些不悦,但依旧镇定地道:“妹妹心思单纯,不善计谋,只怕没有那个本事能接近叶尘心。”
“再聪明的女人又如何?”慕容白淡淡摇了摇头:“当年我们安插到南楚国的女探子,可一个比一个精明,不也是全被叶尘心给拔除了么?”
“既然阴谋诡计对他没用,咱们便正大光明地将霜儿送过去,就看他敢不敢接招了!”慕容白说得平淡,好似他口中的“霜儿”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
“可是……”慕容韬心有顾虑,声音沉沉地说道:“小妹可不一定会答应!”
“那可就由不得她做主了!”慕容白双眼一眯,手中捏搓了半天的棋子陡然落下。这一颗白子落在了一个十分刁钻的位置,整局棋的棋势瞬间改变,原本被围剿地死死的白棋竟然有了一种要突破重围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