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败退后,北燕平静了一段时日。许多逃离王城的世家子弟们也都陆续赶回来了,王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但是王城第一世家的李家却是再也没有回到王城。李府的宅子已经卖给了另一个商贾世家,青松别院则留给了慕容霜。
李重山早在离开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脱离北燕这个是非之地,南下安生。
慕容霜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这样,她再没听到关于李家的半点消息。而她和李玄策的那桩婚约,也就正式画上了句号。
秋去冬来,北燕迎来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也是北燕最美的季节。
入冬不久,天气极速转凉,很快便迎来了北燕之地的第一场雪。
王城林府。
前些天,叶尘心叫锦绣坊的裁缝,特制了一件绒毛锦袍,今日完工,成品终于送到了府上。那红色的袍面细腻柔滑,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色霜花,真是精致极了。
今日是慕容霜十八岁的生辰,这自然要拿去送给她的礼物。他答应了慕容霜,今日陪她过生辰,因此推掉了军中一切事物。
将锦袍用精致的盒子装好,叶尘心冒着细雪,正准备出门。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一名魁梧的汉子踏门而入,差点与他撞了个正着。
来人正是他的副将袁彻!按理说,这里是他用林凡身份买下的府邸,袁彻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今日的袁彻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低落,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怎么啦?阿彻!”叶尘心从没见到过袁彻这幅模样,当下眉心一紧,出口问道。
“将军!陛下他……三日前,陛下因身染重病,不幸驾崩了!”袁彻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
手中盛装着锦袍的盒子滑落,大红的锦袍从盒盖中脱出,落在皑皑雪地上,沾染了不少雪花。
“你说什么?”叶尘心身体微微僵硬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陛下他……驾崩了!”
叶尘心神情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大雪天,他光着一双脚,与三匹恶狼搏杀。精疲力竭之际,若非是皇帝陛下即时出手相救,他早已成了恶狼口中的盘中餐。
陛下不但救了他,还将他带回了皇宫,收他为义子。那些年里,陛下视他为己出,给他皇子般的待遇。甚至让太子少师教他读书写字,让朝廷大将军教他兵法武功。
是陛下,将他带离了黑暗,给了他光明与希望。也是陛下,给了他为人的尊严,和如今无上的荣光。
“袁彻!传令下去,着三军吊孝,北燕百官斋戒七日,为陛下守孝。”叶尘心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正色道。
“是,将军!”袁彻说着,拱手鞠躬,缓缓而退。
“陛下,你总说,做为大楚国的武器,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可……人非草木,怎能无情?”叶尘心仰天看着天空飘舞的雪花,悲伤在心头泛滥。
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人不多,这位刚刚驾崩的皇帝陛下算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慕容霜让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那这位陛下,便是给他带来了亲情的温暖。在他的心里,已然将他当成了父亲一般的存在。
惆怅了一阵,叶尘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他弯下身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锦袍,伸手拂去沾在上面的雪花。
“陈伯!”叶尘心唤来府里的官家,将盛着锦袍的盒子交给他,嘱咐道:“替我给慕容小姐送去,就说,我今日没法给她过生辰了。”
“是,主子!”陈伯接过盒子,躬身退去。
……
穆武二十九年冬,宏才大略的楚王朝穆武帝驾崩,终年六十一岁。
其在位二十九年,以突出的政治才能,将原本羸弱不堪的楚国发展成中原第一强国。并最终吞并三国,一统中原,结束了长达三百余年的分裂。
在其个人评价中,最为人所赞颂的,便是他的仁德!即使对待所吞并的敌国的君主,也给予了最丰厚的优待。
被楚国所灭的三国之中,唯有百越国国主,誓死不降,最后以身殉国。而东齐和北燕原本的国主,都得以保留了性命,并且获得了还算不错的待遇。
只是,穆武帝死后,三国遗族们的命运又会如何,那就无从预料了。
……
乐阳县,庆乡公府。
慕容白依旧坐在那一副棋局前,面色有些憔悴。棋盘上的那一局棋,已经变得错综复杂,混乱不堪了,他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如何落子。
就在刚刚,穆武帝的死讯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的心情顿时变得五味陈杂。
一方面,宏才大略的穆武帝一死,他便少了一个能压制住他的对手。另一方面,穆武帝的死也代表着那一纸特赦圣旨失去了作用,他们慕容家也少了一道庇佑符。
是福是祸,当真是难以预料!
“父亲!今后我等该如何打算?”站在一旁的慕容韬面色不太好,他有些担忧道:“如今楚朝的皇帝已死,叶尘心再无掣肘之力,怕是会对我们不利!”
慕容白略加思索,不以为然地道:“老皇帝刚死,叶尘心倒不至于这么快就违背先皇旨意,对我们动手!否则,也太不将穆武皇帝放在眼里了!”
“我现在,更担心的反而是南楚朝廷那边,他们是否能容忍得了我们的存在!”
慕容韬道:“若是换作原太子继皇帝位,以他那仁孝软弱的性子,我们当是不用担心这些的。”
慕容韬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只可惜,在老皇帝死前不到一个月时,原太子突然病逝。如今却是换成了五皇子继承了皇帝位。”
“五皇子,项哲!”慕容白轻声嘀咕了一句,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抬头看向儿子,问道:“五皇子的情报,我们掌握了多少?”
“不多!”慕容韬有些为难地道:“他一直以来,都不是皇位的有力人选,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他。”
“只听说!他的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根本让人捉摸不透。”
慕容白的眉心皱得更加的紧了,脸色有些无奈。他一颗棋子捏在手里,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中。他双眼微眯道:“看来!我们慕容家以后的命运,要全凭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