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霆抿唇，她没发现这些话用在自己身上也挺合适？

“你有新发现？”

齐珞珞拿出青衣宫女佩戴的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挑出三撮碎叶：“手上的线索不足以给任何人定罪，但我很肯定酌月公主一定是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这是懧赫草、柒佰花和幺廉藤，随便哪一种都比隆腾草的威力强上十倍不止，更重要的是一旦误服进入人体超过一个月，医神也查不出来。”

顾云霆眉头紧锁，常理上判断未出阁的公主行动范围有限，日常能接触到的男人只有启帝！

“说不通，圣上并不宠爱酌月公主，即便逢年过节能罩面两人的席位也相距甚远。”

“假设目标不是启帝，酌月公主能频繁接触的男人又是谁？”

荷包里一共有七种药材，合在一起的功效确实是影响人的五感，但打开后她马上察觉另有乾坤。

一般的药囊会尽可能将药材揉匀达到最佳的效果，但这个荷包里的药材却是用细纱布分开放的，随时可以单独使用，而且其中两个纱布封口很松垮，明显是不久前才用过。

突然，灵光一闪，齐珞珞亮起眼睛：“我想到了！目标根本不是男人！侯爷你能拿到尚宫局月前的日程吗？”

顾云霆招来清风，不到半个时辰清风就从宫里抱回一大堆卷宗。

齐珞珞找到司制房的那卷翻到淑妃滑胎的半月前，坐到男人身边举起卷宗道：“侯爷请看，二月初八，掌制刘楠建议司制齐宇含今年为润四月，春头早，预防虫蚁嗑衣，每宫增置臭珠两盒。”

鼻尖满是她的幽香，男人眸色转深：“你是说淑妃滑胎是臭珠和荷包反应所致？”

可是臭珠味道很冲，淑妃有孕怎会轻易接触到有轻微毒性的臭珠？

齐珞珞又翻出司膳房的卷宗，指着一长串记录说道：“淑妃这胎格外小心，几乎每个时辰都有补品，而这些补品都是腊月里的存货，司膳房为了弥补食材上的不足将味道调得格外浓厚。补品掩盖了臭珠的气味，而臭珠是由樟脑加工而成，干幺廉在绝子方面的功效虽然不如新鲜的，却能最大程度催发臭珠的毒性。”

顾云霆翻看司制房的卷宗，臭珠使用的最后那天刚好是淑妃滑胎的两天前。

“我记得当时将杀死青衣宫女的匕首交给淑妃时，她虽然看上去心有余悸，但并没有真正被吓到。”

顾云霆挑眉看她：“何以见得？”

齐珞珞摸着虎口：“情绪的起伏会对人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小的比如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眨眼、看脚尖，严重的会甚至产生幻觉，但当我把匕首递过去时她没躲也没仔细辨认，态度非常敷衍。

但她随后跪求我救女儿一命，可见不是对公主不上心——所以我觉得她其实早知道匕首的主人是谁！”

顾云霆沉吟半晌：“甚至，她早知道女儿为谁所害，却一直密而不发。”

齐珞珞叹了口气：“倘若我不动手，不出三个月公主必死！”

男人神情转冷，倘若淑妃这胎保得住，可不正巧是三月后降生吗？

皇后年轻时怀过三次皇嗣，但次次都不满百日便滑胎，后来遍访名医调理身体，生下的几个公主也不出挑。

若非娘家显赫是辅国重臣之后，太后又是她的亲姨母，后宫早已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因此皇后对诞下皇嗣的贵妃再不待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能将怒火撒在同样没儿子的淑妃身上。

可眼下淑妃也怀揣龙裔，加之这一胎很可能是启帝的最后一个皇儿，老来子的宠爱绝对胜过之前那些。

其实无论皇后还是贵妃都不是启帝的心头好，启帝的真心都给了当年随他并缰策马的荧妃，如果荧妃在世，她的孩子一定会继承大统，可惜她拼命也留下一个女儿，还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齐珞珞想起淑妃情真意切的眼泪，满是不可思议：“所以她任由女儿被皇后折磨十几年，看着女儿一点点走向死亡却袖手旁观，就为了给不知道哪天到来的儿子铺路？”

一边是诞下皇嗣，一边是谋害公主，淑妃打算用一笔血债将皇后从云端扯落。

心一点点冷下去，枉她还想在红尘人世为所欲为肆意撒欢，竟然连区区重男轻女的把戏都没看穿？

强烈的挫败感让齐珞珞将拳头攥得咯吱响，而这份屈辱她甚至无法反击。

顾云霆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神情觉得很有意思。

她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正义感，似乎在她眼里是非黑白泾渭分明，只要她认定就不问前路艰险。

男人温热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如同旭日顷刻涤荡所有的阴冷。

齐珞珞怔怔地看向他，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就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公主也未必会相信。

她早该想到，一个只有年迈父亲的贵妃能在宫中安然无恙地生活多年，顺利怀上龙裔，怎会一身纯白？

“可是……她的孩子没了，怎么说？”

以为拨云见日，却突然发现所有的假设从最初的一刻起不能成立。

齐珞珞扶额，淑妃没了儿子，女儿再出事也没法算在皇后头上，那不就白死了？

“如果皇嗣当真死于淑妃受惊，你觉得圣上会不追究贤妃？”

顾云霆面露不屑：“死胎身长六寸重八两，勉强搭边六月，绝不可能是她所谓的七月。而且经仵作破骨查验，臂骨中有少许毒素，这毒是娘胎带来的，并非妊娠后为人谋害！”

齐珞珞错愕得不行，淑妃早已胎停却佯装有孕，明知女儿中毒也不做追究……难道她要扳倒的不是皇后？！

顾云霆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笑到：“果然聪颖。”

齐珞珞闷闷不乐，屁咧，她要是真聪明就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了。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扳回这一盘，但你得给点报酬。”

带着薄茧的食指摩挲着她的唇，顾云霆满意地察觉到小妻子洒落在指间的呼吸一瞬凌乱。

男人俯身缓缓靠近时那双湿润的眸子紧紧攥住了她的心，齐珞珞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