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面积很大,光是房舍就有三十多间,但大多年久失修,加上管事一共只有五六个老人。
顾云霆边查账目边问话,过往收成、耕种作物等等都是常规问题,陶粒对答如流一扫之前的惶然。
齐珞珞带着桃枝在皇庄里随意走动,陶粒一副胸怀坦荡模样没让人跟着。
靠山一边一口小鱼塘,小鱼见到人来不但不跑,反而纷纷露出水面张嘴要吃的。
果园里几棵苹果树还没她高,长歪的枝杈有手臂粗细,许久没人来剪枝,地上满是荒草。
主仆俩最后去了田地,此时河水尚未丰沛,靠近甯水的田地没有翻动,上面覆盖着一层脏兮兮的颗粒。
桃枝捧起一把颗粒送到齐珞珞面前:“夫人,这些都是盐。”
齐珞珞抓起一粒亮着眼睛问道:“真的是盐啊!盐不是很贵吗?只要把这些收集起来拿去卖,我就有钱啦!”
说着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蹲在地上大把往里装,那模样好像见了金子一样。
桃枝连忙拦住她:“夫人这个不能吃啊!您再这样侯爷知道又要生气了!”
桃枝早得了桃夭的提点,她家夫人聪颖无双,但凡夫人卖蠢装傻一定要积极配合做戏做全。
听到顾云霆的名号,齐珞珞有些怂,但还是紧攥着布袋不撒手,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婢女拖走了。
她们刚走,一名黑衣人就从枯树后现身踏水而去。
两人回到庄上,顾云霆这边也接近尾声,见她闷闷不乐,伸手将人捉进怀里亲了一记。
“我就说这季节没什么好玩的,非得亲眼看到才失望?”
齐珞珞气鼓鼓:“侯爷,我饿了,咱们回城里吃饭去吧,我要吃蔡记烧鸡,去晚了就没有了!”
陶粒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里距离临城白水镇只有三里远,比回京快得多,白水镇的白记是百年老店,蔡记的掌柜蔡全明以前是白记的学徒,吃过白记的人没有再去蔡记的!
不是小的多嘴,蔡掌柜品性不良,那家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齐珞珞疑惑地看他:“外面都说蔡掌柜为人敦厚,童叟无欺,你说他不好总得有令人信服的缘由吧?”
陶粒顿了下低声道:“说来话长,姓蔡的拐走了师娘,百年秘方实则用的就是白记的方子,他走的时候纵火烧了白家,只剩下白记的石头门牌,但这人十分奸诈没留一点证据,夫人到白水镇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陶粒眼底划过一抹算计,她不是爱凑热闹吗?就让她在白水镇好好住上几天吧!
等她玩够了,庄子另一边库房里的东西早就搬走了。
陶粒有恃无恐,他在此近十年,里外伪装得十分到位,先前也有不少人到过这里,可也没有一人看出异样。
众人上马车时,齐珞珞回头又看了一眼很是遗憾地说:“这么大的庄子空着太可惜了,等过两个月下雨了侯爷咱们再来钓鱼吧!”
顾云霆不以为意:“到时候本侯腿好了,京城玩的地方多着呢……”
马车很快看不见了,看方向正是白水镇。
陶粒轻蔑地啐了一口,呸!武夫配庶女,一对废柴!
水边的黑衣人闪身到他面前:“大人,这件事是否需要汇报王爷?”
陶粒摆摆手,十分托大地说:“算了,王爷公务如山,这点小事不要去烦他。”
武夫就是武夫,只会带着侍卫耀武扬威,正用一点不顶,看账只会看最后合计,他全程跟着看得清清楚楚。
何况武侯连账册都没拿走,显然是没把一年赚不了几百两的盐碱地放在心上。
陶粒十分不屑,他就说嘛无论正头主子换谁坐,这庄子都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马车上,齐珞珞将布袋里的东西倒在小碟中,倒了一点茶水将盐化开,很快一层黄色小颗粒浮在水面上。
不等男人发问,齐珞珞主动道:“这是海迷草的花粉,微毒,长时间饮用会让人身体虚弱。”
顾云霆凝眉沉思:“归甯皇庄三十年前就归圣上所有,但圣上也未曾在此长住。”
齐珞珞用银针挑起花粉,颗粒中间透着一抹淡红,每一粒都是如此。
“这是去年的新粉,针对圣上的可能不大,而且我还发现了另一种东西。”
说着她从裙摆里侧摘下几根干枯的草叶,这是在果园里她故意转圈拿到的证据。
“这是葳焕的干茎,越冬产一种白色坚果,气味微甜,产量很低,穷人家孩子拿它当零嘴。
但它的根茎有强烈的致幻效果,干燥后磨粉,服用量大一次就能疯魔。以前江湖骗子常用它制造神仙下凡的假象哄人钱财,后来有些心术不正的游医用把它混入补药中让人上瘾,为它倾家荡产者无数。
这种草在果园和甯水两岸不计其数,而且海迷草和它相生,前者大幅度提升致幻效果。
但这两种药草原本的生长环境相差甚远,所以我想这一定是有人刻意栽培。”
顾云霆一拳砸在桌上,怒道:“所以他们故意将良田改成盐碱地,葳焕看上去与野草无异,不会有人怀疑!为了钱,这帮人什么都敢做?!走,这就调头回去!”
齐珞珞拉住他:“不要打草惊蛇,我话还没说完,葳焕是多年生木本植物,但与海迷草相生后种子会失去活性,第二年必须重新播种,也就是说皇庄附近如果有专门培育种子的地方,那么它应该在甯水上游。”
顾云霆低头看地图,片刻明了:“所以你装作贪嘴,实则是白水镇在皇庄上游,你想去查查线索?”
齐珞珞点头,突然觉得心事被他看穿也许不是件坏事。
第二天天没亮,皇庄的大门就被蛮力撞开。
陶粒衣服顾不得穿跑出门:“反天了!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庄子也敢造次?我……天枢副队长??”
天枢拿着一封盖有武侯大印的信在他面前一晃,大喇喇地说道:“陶管事,想必你昨天亲耳听到夫人准备不日在此地垂钓,我等奉命即刻清理庄子,限你在一炷香时间内将私人物品整理出来!”
陶粒大吃一惊:“什么?!一炷香哪够啊?我……”
话没说完,就见一队侍卫点着火把直奔后面的仓库,陶粒拔腿就跑终于赶在他们进入前拦在门前:“住手!”
天枢一挥手,两名侍卫将他架起,有人劈开木门,侍卫鱼贯而入,将仓库里堆放整齐的草垛掀得乱七八糟。
天枢面带疑惑地看向他:“陶管事脸色这么难看,莫非这仓库里你私藏了银子?”
陶粒脸色惨白,心都在滴血,侍卫一松手他像没了骨头般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