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通传顾侯夫妇进宫时,启帝刚从淑妃宫里出来身上鼻涕眼泪颇为狼狈。
齐珞珞在御书房里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人,低声问男人:“是不是来得不凑巧?”
顾云霆轻轻摇头:“文相这两天醒过几次,但情况不明朗,昨天请了凤三的师父药王孙老过府。”
齐珞珞声音更低:“我怎么记得那位孙老不跟达官贵胄打交道,莫非文相的病情太特殊?”
疑难杂症之于名医好比稀有的猎物之于顶尖猎手,孙不争为此破例不算丢掉原则。
顾云霆点头:“世间罕有,失魂之症!”
说完就见小妻子眯起眼睛似有所悟,顾云霆握住她的手:“回去详谈。”
启帝没让两人久等,换了身衣服匆匆进了御书房,小两口拉着小手你侬我侬的模样让他心里舒服不少。
“臣(臣妾)参见圣上。”
两人一本正经的行礼,启帝却乍现惊喜猛地站起身来:“顾侯的伤痊愈了?!”
顾云霆含笑:“断腿刚刚接好,特地进宫给圣上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说完在启帝面前来回走了几圈,气息平稳步伐有力,与李公公半月前形容的枯槁判若两人。
启帝走到他面前,知情的李公公早将门窗紧闭斥退宫人,启帝缓缓伸手在顾云霆的腿侧按了几下。
这动作对于寻常人家的父母而言再正常不过,但于帝王家却是太出格,哪怕太子也少有能得帝王如此关切的机会,顾云霆双眸微沉,退后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将礼:“让义父担心了。”
启帝哼了一声没搭茬,转向齐珞珞:“他还要多久才能痊愈?朕说的是他能全力施展拳脚。”
齐珞珞掐手一数:“最快也得一个月,他底子好受得住药劲,恢复得自然比旁人快。不过拳脚功夫终究落了下乘,儿媳听人说义父手下有一支修行高手组成的卫队,不如将他送去也学些真本事,省得……”
话没了下文,不用她说启帝也知道后半句肯定不好听。
“你这小丫头,现在不想退婚了?”启帝含笑盯着她。
齐珞珞粉脸微红,垂眸小声道:“这是两件事……反正儿媳不想守寡。”
启帝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回到书案后坐下:“中原没有修行人,朕那支卫队也在你男人手下。”
齐珞珞瞪大眼睛看向顾云霆,小脸儿红成了火龙果,干脆低头不说话了。
启帝哈哈大笑,目光一瞥发现了她手上紧握的锦盒:“那是给朕的东西吗?”
齐珞珞噘嘴:“……现在不想给了!”
李公公打趣道:“少夫人最是孝心,大启国无人不知,圣上天天念叨着享儿孙福呢!福气这不就来了吗?”
齐珞珞小脸泛红,儿孙福是这么论的吗?她怎么觉着他们合起伙来坑她呢?不过锦盒还是交出去了。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送到书案上打开,启帝低头一看盒子里只有一条黑漆漆的玩意儿便是一愣。
“小丫头,这东西什么讲究?”话术也是帝王术的一种,启帝不能说不认识。
齐珞珞心如明镜皇族最终颜面,于是笑道:“此物名为七彩琉璃,是夫君和我特地为义父寻来的。”
启帝龙心大悦,云霆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他不甚满意——性情和老顾侯如出一辙,太不知情识趣!
换了别人跟他以父子相称只怕早将御书房的门槛都踏平了,顾云霆倒好一年到头也不回京城一次,他想见一面每每得以公事为名,十次中九次都有朝臣在场,别说离近了看看相貌,就是问些日常的吃穿也不能超过三句。
说是君臣父子,可到底君臣挡在了父子前头,让启帝想尝尝做普通父亲的滋味都不能尽兴!
但娶妻后顾云霆的变化简直可以用剧变形容,脸上笑容多了,也学会护短了,这会儿还知道孝顺了,启帝十年没能达成的心愿,齐珞珞嫁过去十天就实现了!
顾云霆但笑不语,有些事他纵使查到些蛛丝马迹也不想继续。
启帝笑道:“两个小东西寻朕开心,明明是黑色,哪里来的七彩?”
齐珞珞挑眉:“如果我能证明它是七彩的,义父能许诺我一件事吗?”
启帝拖长音调:“原来是来算计朕啊?既然如此,这宝贝不要也罢!”
顾云霆轻声道:“珞珞想求义父收下斗芳菲的两成净利,又怕义父不肯,才有这般说辞。”
斗芳菲,启帝想了一下笑道:“胭脂水粉能赚多少,朕不缺你们这点碎银子,你们要尽孝不如有空多陪朕说说话,这宫里越发没有意思了。”
顾云霆神色淡然:“义父要了秀女名册京城无人不知,我听京兆尹说有不少人家急忙退亲,官媒忙得不可开交,已经三天没吹灯了。”
启帝一怔,随即看向李公公怒道:“你这老货,朕问你要秀女名册是为了给明王选妃,怎么传成入宫了!”
李公公噗通跪地:“圣上,老奴真是不知情啊!对了,老奴那天拿着名册回来的路上遇见贤妃娘娘和鹭辰公主……”
听到鹭辰的名字启帝脸色又黑了几分,鹭辰打着探病的旗号赖在宫中不走,对周老太太置之不理,对亲生的儿女也不待见,这几天更是变着法非要他赐婚给宋青严。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启帝也没想到最疼爱的女儿会变得如此陌生。
启帝沉声道:“你确定没有别人看见?”
李公公点头如捣蒜:“老奴以性命发誓绝对没有!那天和贤妃娘娘说了两句突然天降大雨,老奴护着名册一路跑过来,路上人影也没一个。圣上看到只剩最后三页时花博士请圣上观赏东瀛进贡的山荷叶,说是雨水一浇它的花瓣便从白色变成透明。
圣上乘兴而去,临走前交代老奴将东西收好,老奴亲手将名册收进暗阁中,绝无旁人!”
李公公记忆超群巨细无遗地回忆,启帝很快便回想起来:“朕知道了,你起身吧。”
李公公退到一旁,御书房气氛沉闷。
齐珞珞展颜道:“义父,何必为了没发生的事烦闷,依我看流言未必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