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淑妃见着齐珞珞就像见到亲姐妹一般，扯着她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没有贵妃包袱。

酌月公主闻讯也从侯府赶来，见到文相的尸首一口气直接背过去。

齐珞珞趁机挣开淑妃，神识所及她能轻易地分辨出谁的悲伤才是真的。

虽然酌月公主是淑妃的女儿，但启帝对淑妃的感情并不纯粹，只是将她当成荧妃的替代品，淑妃为了固宠，不能时常将不招启帝待见的女儿带在身边，因此小公主感受到的亲情更多的是外祖父那边。

这时启帝药效散去，自有李公公将文相不幸离世告诉他，启帝赶来时齐珞珞已经针醒了酌月公主。

“父皇，儿臣没有外祖父了。”

酌月公主因为胖墩墩的一直以来不得启帝青眼，从小到大被启帝和颜悦色对待的次数屈指可数。

此时她强忍悲恸行礼，噙着眼泪的模样如同一把看不到的匕首狠狠在帝王心头刺了一下。

酌月公主离宫这些天他忙于政事根本无暇询问，眼前的少女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脱胎换骨。

启帝一时心下感慨：“酌月，你同以前不太一样了。”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酌月公主双肩微颤，哽咽道：“这些天儿臣一直住在……医舍，顾夫人教儿臣如何调理身体，改掉过去不当的饮食习惯，顾夫人说儿臣只要持之以恒一定能瘦到普通女子一样！”

其实齐珞珞跟她说的是，解毒后还要调理很久，等她彻底养好身体也许会错过婚嫁最合适的年纪。

但酌月公主此时故意将未来描绘得很好，不止是给启帝听，更是让文相尚未走远的魂魄安心。

文相以前常常叨念让她少吃一点，怕她身体负荷太大，小小年纪就会百病缠身，可是每次她刻意却控制饭量，他又忍不住吩咐下人给她多做些好吃的。

文相对于她的意义甚至比淑妃还要重要，他一走世上再也没有会将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了。

启帝多有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顺其自然就好，人活一世不要对自己太苛责，你就是你，无须与旁人比较。你是大启的公主，无论身处何等困顿逆境，都不能低头！”

酌月公主用力点头，在场众人颇多感慨，悲伤笼罩整个宫殿。

宫中不能停尸，因此文相的尸体不时便送回相府，文子瑜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一眼看到齐珞珞的身影立即要上前，未及动作便被老嬷嬷拉住，死命扯到内院。

文子瑜甩开老嬷嬷的手：“嬷嬷你怎么回事！姐姐交代过，我不用对她太客气！”

嬷嬷急道：“二小姐，贵妃娘娘话是这么说，但也得分时候，不能见着人就像吃枪药一般！”

其实淑妃那日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她们，不用太客气是不想引起别人揣测，不是让她们对着干。

但文子瑜不通透，年纪比酌月公主还小上一些，对淑妃如何在后宫浮沉没太大兴趣，和外甥女却真亲。

她早知道酌月公主思慕顾侯，如今顾云霆却娶了样样不出挑的小吏庶女为妻，她替酌月感到不值！

文子瑜强忍怒气：“姐姐在宫中磨圆棱角，连自家女儿的幸福都不敢上去争取，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拦着我也没用，这次春桃宴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文相因为怕小女儿也像大女儿一般入宫，便请人教她骑马射箭，后宫妃嫔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半点功夫的边儿都不能沾。

一来习武大多是男子，无论拳脚功夫还是刀枪棍棒，难保教授时不会有刮擦；二来后宫平日里磕磕碰碰的地方多了，什么将油膏摔在地上、补药里面塞毒药防范起来殊为不易，若是再来几个飞天遁地的贵人，只怕永无宁日。

不想他当初的好心安排，竟然会在身后留下巨大的隐患。

嬷嬷见劝不住她，忙差人给淑妃送信，但淑妃目送文相的尸体出宫那一刻便又晕了过去。

朝中大员治丧，礼部派了近百人帮忙，很快棺椁安放妥当，着人去请文相的尸体过来。

齐珞珞跟在顾云霆身后，两人已经换上纯黑的丧服，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灵位由启帝亲自书写以示哀悼。

行礼后，两人漫步到前庭的长廊上停下。

顾云霆压低声音：“找到了吗？”

齐珞珞摇头，文相身上没有仙人遗蜕，上面也没有残存的灵蕴，证明东西离开文相的身体已经有一段时间。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或许文相丧命与舞弊案无关，实际上是因为有人强行抢夺仙人遗蜕将他灭口。

只是，他偏偏死在淑妃宫殿门口，那么凑巧将所有人的嫌疑都解除了。

她甚至找不到借口向启帝谏言搜查皇宫。

顾云霆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搜宫不现实，那东西没了便没了，一张死人皮有什么稀罕！”

齐珞珞失笑，亦低声回应：“本来想用它给侯爷你做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我这么说，侯爷会不会肉疼？”

顾云霆撇嘴：“做了我也不穿，谁知道他死了多少年！”

齐珞珞挑眉：“当真？那可是我亲手炼制的！”

顾云霆抿唇：“……假的。”

这时，天枢快步走来：“侯爷、夫人，灵堂出事了。”

文相的尸体被四名大汉抬起放入棺椁时，跪在地上磕头的文子瑜突然发现地面上落了一滴血水。

抬头一看，那滴血水竟然是从文相的靴子里流出来的，顿时吓得大喊起来。

众人忙将尸体放下，拖了靴袜查看，只见文相的脚踝处各有一个一寸大的洞。

文子瑜吓破了胆，倒是文煜澄见多识广，立即命人将文相的外衣脱下。

同样的洞在肩膀和大腿上也出现了！

文相根本不是死在淑妃宫殿前，而是早已死亡多时，那寸长的洞口是他曾经被赶尸留下的证据！

不多时，李公公带着圣旨匆匆赶来：“文相惨死朕心甚悲，着大理寺卿顾云霆即日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