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衍将那枚蜻蜓眼和之后陆续发现的几件小东西放在桌上:“师父,东西都在这里。”
齐珞珞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早先她晕倒时顾云霆便将她贴身带着的傀儡草拿出来检查,阿雪说此物绝不能碰到水,十片青翠的叶子如今最底下的有些打蔫,效力受损。
凤君诺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前被天巫弄伤的眼睛业已恢复,早些时候追到临城后便着手医治徐魅生的伤势,等对方彻底稳定下来这才过来柳城。
“海灰是海底最深处的污垢,沉船遗骸、亡者尸骨、水族便溺等等。不过,”
凤君诺抿唇:“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蜻蜓眼不是中原固有之物,而是波斯传入中原,也就是近三十年间的事。琉璃制品因为独一无二向来在民间极受欢迎,但蜻蜓眼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原因很简单,先皇上京的后宫中巫祸一案牵扯甚广,最后前任国师折损寿元才破去蛊母,凤家亦派了长老前去助阵,有幸见到蛊母浑身乌黑体长三尺,腹背上金黄瞳眸数也数不清。”
梅衍仍是一头雾水:“如此说来这东西是有人特地带来的,但它本身并没有威力,也无法配合法宝生出旁的用途,除了能让普通人做几天噩梦,这也太鸡肋了。”
凤君诺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指:“倒也不是全然无用,污垢最大的作用就是它本身,令人避之不及多罗萨被献祭化身海鬼,但除了聚集阴气再无他用,可以视为地缚灵。
从东海到柳城万里之遥,总不可能背着几十车海水吧?一枚蜻蜓眼中蕴藏的海蕴可比避水珠丰沛百倍。依我看,还是将小姑娘招来问清楚为好。”
齐珞珞点点头:“说得没错,就按照你说得办。”
多罗萨在捺日勒的陪同下进来,一进门便给齐珞珞行大礼,神色之中多有愁苦:“卢金明为救我而冲撞仙家,一人做事一人当夫人要罚就罚我,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再跪下去要生病的。”
齐珞珞不为所动:“他受罚另有缘由与你无关,你年纪还小只要没犯下伤天害理的恶事,其余一切都由捺日勒承担,草原男儿本该为妇孺撑起一片天地,如他不情愿便不必留在我身边。”
捺日勒立即抢白道:“我不走!”
多罗萨奇怪地看向王兄,他从前可不是这样。
终日带着一群半大小子飞鹰打猎,部落里有少女上前搭讪他一概不理不睬,他曾经说过他不想成家,只想征服性子最烈的野马,大口畅饮甘醇的美酒。
他竟然有如此急切地看一个女人的时候?
多罗萨忍不住仔细打量齐珞珞,在草原人看来她实在不是好伴侣,手腕细得像干柴,腰身还没廊柱粗,身体羸弱可能无法生养,病恹恹的看上去没几天可活。
要不是王兄一再强调她是仙家,复兴部落还要指着她,多罗萨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吗?”
齐珞珞无视少年眼中的热忱,有些感情从开始注定没结果,她不能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
多罗萨回神,翻涌的眼泪被她使劲压下去,却控制不住哽咽:“我和孙兼赶了三天路离开草原,在布坨镇与他叔叔汇合,他叔叔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他为了我和家里闹翻。
原本京中他有阿母留下的店面,也被几个叔叔坑走,最后只剩几块水淹地没人看得起,他用地换了两张文书,准备从东海乘船南下去三佛齐重新开始。”
凤君诺与梅衍对视一眼觉得她说得很合理。
南方进入雨季后洪峰将至,三佛齐在南海以西,从京城到南海倘若走陆路没一个月也难以到达,水淹地买不出几个钱,出门在外吃喝拉撒处处都是钱,光是雇马车那点碎银子便不够。
相反从东海到南海只要一包干粮一张文书就能撑过去,近年来三佛齐庙宇兴盛,但当地人不擅长绘制壁像,不少中原画师到那边谋生,孙兼也是其中之一。
多罗萨抹去眼泪,他们赶到东海边的小渔村时正赶上祭龙王,船无论大小半月不出海。
眼看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两人只能先在渔村做零工为生。
虽然没有旧相识,但活并不难找,每天都有不少南海商船停下卸货,多罗萨在草原锻炼出的一把好力气不比男人差,反倒是孙兼文弱常常只做半天便腰酸背痛不得不回去休息。
一来二去,她被船老大赏识介绍给一名姓王的大掌柜,王大掌柜在东海一带名声响亮,王家的铺面遍布各地,但凡和海有关的东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王大掌柜拿不出的。
多罗萨攥紧拳头,但没有实体的她感觉不到一点刺痛,只剩下滔天恨意。
“我以为能过上每天都有活干的好日子了,哪成想他叫我们上船没一个时辰便动私刑!”
跟他们一起上船的还有另外三对男女,一对夫妇,两对和他们情况相似,八人被安置在闷热的舱底看管清点货物,每口大箱子里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
他们点完就被告知有人手脚不干净,丢了一枚贡品蜻蜓眼。
因为东西很小容易藏匿,所以四个女人被倒吊起来用鞭子抽,之后的三天几乎将人世间所有酷刑遭受遍了,男人们不顾尊严跪地求饶也无济于事。
捺日勒恨极了,牙关咬得咯吱响,手按在刀柄上越来越重几乎要将腰带压断。
多罗萨陷入往日的痛苦中没有发现他的变化,继续说道:“后来我们都坚持不住了,觉得被活活打死只是早晚的事,就在这时那对夫妇中的男人说东西是他偷的。”
梅衍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是它?”
多罗萨走到桌前仔细查看,点点头:“没错,当时我们都恨透了他,觉得他害了所有人,但现在想想应该是上当了。”
齐珞珞闷咳几声:“怎么说?”
多罗萨深吸一口气:“他当时脱下破靴子,从靴底踩裂的夹缝里抠出珠子。但我记得很清楚,闲聊时他特地展示过那双靴子,夸妻子手艺越来越好那是一双新做的靴子!”
下堂欢:战神王爷太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