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并非被药性所惑迷失本性,而是她。
顾云霆神色变幻,千头万缕终于穿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当初她在柳城与孽龙相斗,可是孽龙被她打落后她却被困在风墙中,随即失踪。
自己派人向下游寻找方向固然没错,可是却因为要先撤去守护柳城的符阵耽搁时间。
柳城解围后卢金明曾经提到过衙门的粥棚不能立即停办,因为只有极少数外来商队和镖师赶时间,城外村镇的普通农户还在观望,毕竟那时疫病还没有完全治愈,一旦他们出城染病便要自行承担费用。
燕北空只比他晚到京城五天,必定是当天离开的商队之一。
冷静下来后顾云霆想起更多细节,比如当初齐珞珞给燕北空解毒时他的眼神中那种炽烈,毒发时为他跪下求医的明明是老管家,如今不到半个月便凭空冒出了一个未婚妻。
失踪,失忆。
魔心欲念,血契神识,这就是为何她无法抗拒他的根源。
所以她醒来后拼命抗拒的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种无法自拔的着魔。
更重要的是,阿雪留给她用来保命的傀儡草此时并不在她身边,她的失忆很可能与之有关。
顾云霆向凤君诺伸手:“药。”
凤君诺双眼放光,连忙吩咐药童将一直煨在灶上的补药端过来。
“给我几枚聚气丹,我要进宫。”
闻言凤君诺一愣:“你不去找大嫂吗?去晚了,说不定她就跑了。”
顾云霆眯起眼睛:“翻不出我的五指山,今晚我就把人带回府。”
凤君诺默默比了个拇指,心里却鼓声震天,就算没了修为又失忆,大嫂也不是温室娇花,老大这么有把握,可别到时候阴沟翻船才好。
半个时辰后,燕家被上百名御林军团团围住,小厮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往内院跑。
燕北空一甩衣袖大步出门,本是打算当面拒绝顾云霆,可迎面落轿下来的却是一位锦衣公公。
“圣旨到!”
门外根本没有顾云霆的影子,燕北空跪倒接旨时冲后面打了个手势,老管家远远看到立即会意连忙带人朝着内院跑去。
李公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看来顾侯所说非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民间女子精通医术,即刻入宫为太后分忧。燕公子,让人出来接旨吧。”
燕北空诚惶诚恐接过圣旨时一阵风正好将轿门的布帘掀起,只见里面还放着不少圣旨。
李公公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动作麻利点,杂家一会儿还要去别处宣旨。”
越是如此平常燕北空心里便越是不安,可是御林军堵门他也没有办法可想,只能让人将齐珞珞打扮一番送上马车。
齐珞珞看到御林军心如明镜,什么也没问径直上车。
但令她意外的是马车真的驶进巍峨肃穆的皇宫,一路上顾云霆都没出现,直到她在内侍带领下踏入慈宁宫男人也没有露面。
“民女兰若给太后娘娘请安。”齐珞珞咬紧牙关光是跪在地上的动作就消耗近半体力。
“起来吧,哀家听说你精通医术治得了疯病,来人赐座,你给哀家好好说说是怎么治的。”
一月未见,她的相貌和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从少女锐变成真正的女人。
寻常女子这个时候眉眼舒展最是温柔晴朗不过,但她的双眸眉宇却笼罩在一片阴翳中。
太后暗付难怪所向披靡的顾侯会求到自己面前,眼前人已经不是从前的齐珞珞了。
齐珞珞落座,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话说清楚。
这屋子一共有十一个人的呼吸声,可是从进门到现在她只看到了十个人。
于是重新站起来跪回原位:“娘娘在上,民女不敢诳言,徐公子并非癫狂而是中毒,只要定期将毒血放出症状自会消失。民女坦诚相告,不知可否从娘娘这里换一个真相?”
太后叹了口气:“你可是要问何人藏在帘幕后?”
齐珞珞伏在地上额头抵住手背:“民女玷污皇族血脉,虽事出有因但罪无可恕,请娘娘重刑!”
太后皱眉,回头摆摆手示意顾云霆不用藏了。
连皇族血脉都说出来了,人家是什么用意再清楚不过,固然有错但毕竟是救人在先,倘若顾云霆执意追究未免气量太小,同时也会伤及同如意公主的手足之情。
她伏在地上的双肩不停颤抖看得顾云霆心疼不已,哪还顾得上她说什么,她失踪的这些天里他快要连还活着这件事都忘了,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她。
太后使了个眼色,善公公立即上前将人拦住低声道:“殿下莫急。”
太后放下玉佛珠,和颜悦色道:“你救下如意公主功德无量,何来错处?至于顾侯,他一个男人这种事情总归不吃亏,两日前圣上已经罚过他行止不端,他生性要强,认了错便不会找借口逃避惩罚也不肯上药。哀家今日多嘴劝了几句,他说你一日没原谅他,他一日不医治。”
闻言齐珞珞眼角狂抽,这算什么?
前脚才让下人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转身就请太后说好话?
左思右想最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其实他的手下说得很对,木已成舟何必连累燕家?
她与燕北空虽无轻易,但到底一路上衣食无忧多亏他照顾,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却无所取。
齐珞珞压下心尖苦楚轻声道:“民女不敢居功,既然侯爷想要民女谅解,民女这就谅解侯爷,过往种种如梦如幻,还请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话中疏离一览无余,她原谅不是真的想原谅,不过是事出从权。
郁结于胸的苦闷再也控制不住,聚气丹的副作用猛然发作,顾云霆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
“长庚!!”
“顾侯!!”
太后和善公公同时惊叫,齐珞珞闻声抬头正见到男人的身体颓然倒地的一瞬。
身体再一次赶在理智前做出反应,本能地向前一扑没让他摔在地上。
拿出针包三深六浅将剩下的淤血放出,又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交给善公公。
可是汤药熬好后众人又犯了难,顾云霆失去意识牙关紧闭,汤药根本喂不进去。
直到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齐珞珞才恍然回神自己做了什么脸色陡然黯沉。
见状太后示意善公公支走宫人,转眼慈宁宫只留他们三人。
太后轻声劝慰道:“你身为医者一生能医多少人?一天十人终生无休也不过十万出头吧。
他征战边关十载寒暑,守护百姓千千万,抛开个人恩怨去救一个不算穷凶极恶之人,是医者的职责也是医者的德行。
他是哀家的孙儿不假,但他更是大启的守护神。他愧对你,哀家便将这个选择的机会交给你,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哀家都承诺你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说罢,太后推门而出。
下一刻,齐珞珞抓起银针抵住男人眉心,很快一滴血珠从针尖处渗出。
下堂欢:战神王爷太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