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要听真话？”楚清尚看着图中的形式，说出了那时在宁子旭帐子里的猜测。

“裕朝自开国以来，与周围国家冲突不断，北有支俄、大丸，南有大理，西有西戎。镇北侯宁家由开国皇帝亲封，世世代代镇守于此，抵御西戎。

但如果有一日，西戎军被彻底击败，归属于裕朝，会如何？

镇北侯宁家虽会受赏，但封赏之后呢？班师还朝，上交兵权，从此，世上再无十万大军的镇北侯，而是只剩空壳的京都宁家。”楚清尚说道。

她用指尖描绘着沙城的地形，继续道：“自从来到这里，臣女发现大概每三月有余，西戎军便会与镇北侯军队之间有一次无伤大雅的摩擦。

输了，皇上也不会说些什么，最多训斥几句；赢了，传到皇帝那里，还会受些封赏。只要西戎一日不灭，宁子旭便是坐拥十万大军的镇北侯。

臣女的意思不是镇北侯通敌叛国，而是大胆猜测一回：西戎大将军与镇北侯也许有一样的理由，因此心照不宣的在自家国君面前演起了戏来！”

秦空明听到这话以后，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他问道：“你可知沙城里有黄金？”

楚清尚瞪大了眼睛，这太子难道还去了一趟沙城？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有，宁子旭他就得变出来。”秦空明的眼神依旧温柔，但却说出来了与温柔不相符的话来：

“镇北侯给我送了这么个大礼，我怎么能不还回去呢？”

侯府东厢院里，低气压蔓延出来，充斥着整个院落，门外的侍卫们全都默默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宁子旭在房间里沉默着，他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图纸，一言不发。沙城有黄金？放什么屁呢！这太子怕不是已经看出来了他的些许心思，故意试探。

“侯爷可看好了？”秦空明敲敲桌子，说道：“这图纸上可清清楚楚地标上了黄金所在地，这沙城正北，便是一座金山。”

沙城正北？宁子旭看着图纸心里犯了绞痛，西戎大将军的军营可不就是坐落于正北么？要去沙城正北找黄金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西戎军正面开战。

他说道：“太子殿下，说不定有些误会，臣驻扎于此多年，也未曾听说过沙城里有黄金山的消息。”

“宁子旭，你是在质疑孤的探子吗？还是说……故意隐瞒，想要私吞？”秦空明问道。

宁子旭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慌乱，于是有些口不择言地说道：“沙城此地若是打起来，免不了一场恶战，若是伤亡惨重，谁来负责？”

宁子旭话刚说出口，便变了脸色，这话说出口本就是大逆不道，虽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但也是一国之储君。

但秦空明听到后，也不生气，而是温和地对他说出更加残忍的话来：“镇北侯打得过也好，打不过也罢，孤已经快马加鞭的将此事禀报给了当今圣上，过不了几天日子，圣旨应该就会下来了。”

他起了身，将图纸揭开，只见沙城一处写了四个大字：易攻难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子旭，便喊来阿莫，出了屋子。

宁子旭看到这四个大字，愣了一瞬，瞬间捏碎了身边的杯盏，这太子……在逼他打西戎啊，不可小觑。

秦空明回到屋内，发现楚清尚还在房中，于是皱了皱眉看向她，眼里全是驱赶之意。

楚清尚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殿下，不是我不想走，我是怕出去就被侯爷的人给干掉了。”

其实只是太子这里的条件太好了，从早到晚不间断燃着的金丝碳也好，无向城顶级厨子做的饭菜也好，都让楚清尚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现在不会了，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秦空明又看了看她，叹声道：“裕朝虽民风相较前朝开放，但你一女子待在我这里，总归说出去不好听。”像一个兄长似的告诫她。

楚清尚心中一暖，当朝太子竟能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是她微微摇摇头，她想要走的路本就是九死一生，也不再想嫁人一事。

不过秦空明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刚刚感动的心差点冻上了。

“主要是你总在这里蹭吃蹭喝还蹭暖气，让孤吃饭不是很香。”秦空明也一本正经地说道。

楚清尚看着他身边使劲点头的阿莫，抽了抽嘴角，于是很明智的换了个话题：“太子殿下这一石二鸟之计够妙的。”

逼不作为的镇北侯拿下沙城只是其一，其二则是这个黄金。

无论沙城有没有黄金山，既然已经告诉了皇帝，那么没有也得变出来上交京城，不然说不准会被人扣上私吞的帽子。

这是要掏空镇北侯府的节奏啊。

不过楚清尚还是提醒道：“若是镇北侯拿军饷去上交京城……受苦的只有这些边关战士。”

“镇北侯身边管军饷的是我的人。”秦空明笑着答道。

“……”楚清尚沉默了。

这太子与她想象得有些不同，这朵高岭之花还会下刀子。也对，皇室之人，有谁是简单的呢。

“我只不过是将他不该贪的钱拿回去充盈国库罢了。”秦空明说道。

当今圣上沉迷于丹药，对臣子们的明争暗斗、贪赃枉法之事视而不见，只想着长生不老。

朝廷上下大小官员近万人，徇私舞弊之人何其之多？镇北侯宁子旭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涉朝堂事，一心镇守边关城？

说得好听罢了，他既然支持三皇子，便少不了和朝廷官员的往来，这些年贿赂也是收了不少，光是宁皇后给的财宝便不下于三十万两。

得了利益，坐在镇北侯之位上，该做的事情一样也没做，手握十万大兵，连打一个沙城都要演戏。

他这么想到，眼里便冷了起来，他恨声道：“尸位素餐，蝇营狗苟！”

这是楚清尚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太子眼中不带温润的色彩，他的眼里有着一团冰冷却热烈燃烧的火焰，让人不敢直视，初现帝王之威仪。

也许他会是一个好皇帝，楚清尚在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