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井里上来后，发现遍地的尸体。

秦空明蹲下来，扒开一个尸体的衣服，似乎想要发现些什么。

阿莫在旁边说道：“我本来是抓了两个活的，但一个不注意他们就自尽了。”

“神机阁。”秦空明说道，他翻开那个尸体的袖子，发现胳膊上有着一个弓箭的花纹。

“这不能怪你，他们都是神机阁的死侍。”他补充道。

神机阁，裕朝闻之色变的杀手集团，前朝便存在了。

前朝覆灭，裕朝建立，听说其中也有神机阁的手笔。

传闻道，只要出够价钱，连皇帝也可刺杀。

景帝时，曾有大臣上书，剿灭神机贼人。第二日，这大臣便死于家中。于是，剿灭神机阁之事便搁置了。

一个想要长生不老的皇帝，怎么可能去招惹神机阁呢？

神机阁杀人，极为讲究原则。第一，任务失败，死侍绝不活命；第二，永不透露买命人的信息；第三，相同的任务只接一次。

秦空明微微眯起眼，心想：神机阁也开始干预朝中之事了么？

就在这个时候，楚清尚出声道：“阿莫，你可注意过一个叫夏荷的侍女？”

“你说夏荷啊？我认得她，她可真是命好得不可思议，那时她在混乱中掉进了深坑里，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动静，后来是我回到那儿的时候才发现的。”阿莫说道。

这夏荷也真是有趣，跟他没大没小的。一直喊着要去救自家小姐，嘴上一点不饶人，可自己稍微吓了吓她，便怕得住了嘴。

“那就好。”楚清尚松了口气，却发现秦空明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问道：“怎么了？”

秦空明缓缓地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周围突然安静起来。

他说道：“楚清尚，孤现在最后再说一次，放你走。”

他眼睛里平静得像风雨欲来前的湖面：“你看到了吧？不过一天的时间，九死一生。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少。

你若是聪慧，就应该懂得惜命，现在立马离开，孤也不会多说什么。若是你现在不走，以后反悔……你想离开孤也不会放你走。

孤会杀了你。

因为那时的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朝楚清尚走去，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里。

这如果是普通人，经历这样的事情，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只会跪在地上喊“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并灰溜溜地逃走。

可这人是楚清尚。

她挣开了秦空明的束缚，笑得张扬，说道：“我可以问太子殿下三个问题吗？”

“你说。”秦空明抬了抬下颚，示意她道。

“第一，太子殿下为何屡次救我性命？”她问道。

“因为你的父亲，我欠他些人情。”他如实回答。

“第二，您怎样看待楚相的呢？”她继续问。

“一代贤臣，两袖清风。”

“第三，您今日……痛吗？”楚清尚抬了抬自己的伤的严重的手，表示自己痛极了。秦空明虽表现的如正常人一般，但从那时的不省人事便可看出一二了。

从百米的断崖护着她跌落，又一直绷紧神经处理事情，怕是神人也会感觉吃力的。

“……习惯了。”他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找不到更好的可以辅佐的君主了。

臣女如今唯一的目的便是为楚家平反，听太子殿下所言，您与臣女之父关系匪浅，定是极为乐意帮助臣女，这是其一。

其二，太子殿下的品格令臣女十分钦佩，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刺杀也好，陷害也罢，都是太子殿下称帝的必经之路。

臣女不会劝您退让，也不会对您说出‘放我离开’这种可笑的话，臣女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做殿下的刀！”

楚清尚行了个君臣之礼，望着秦空明。

秦空明回望过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胆子确实大，这话要是传到了皇上那里，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其实并不在乎楚清尚到底会不会赴汤蹈火，也不在乎她能力如何，因为这条路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母后也好、楚相也好、阿莫也好，都只是路上的同行者，总有一天会分别，这是他在母后西去后明白的道理。

他只是不想再拉下一个人走上这条艰难险阻的路，尤其还是楚谨洲的女儿。

谁知这楚清尚像是红蝴蝶似的，张扬地闯进里面来，他想，不要让孤失望啊。

三日后，太子秦空明回朝，因中途遇刺，至今昏迷不醒，除此之外，二十箱黄金不知踪迹。

景帝大怒，随即下令，派东厂总督冯路彻查此事。

楚清尚瞧着躺在靠椅上悠哉悠哉看着书的秦空明，心想，人在皇宫，全拼演技。

这皇宫里，各个都是比台上的戏子还会演的。

那太医一眼便瞧出来太子殿下是装晕的，偏要哭得和死了爹娘一样，下笔开药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子真的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还有皇后，瞬间变脸速度太过专业，进殿前一秒还是面带喜色，后一秒便红了眼眶，坐在太子的床边哭成了泪人。

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了皇后那想要把床上之人掐死的眼神，她还真以为皇后是他亲娘。

最绝的就是当今圣上了，明明关心的是丢掉的二十箱黄金，非要打着看儿子的旗号，还在殿里旁敲侧击地问阿莫关于黄金的消息，眼神就只扫过亲儿子一回。

楚清尚有些想笑，但又有些同情这太子殿下，这牢笼般的皇宫里，除了阿莫，竟没有一人对他是真心。

她说道：“殿下，你已经‘昏迷’好些天了。”

“还不够。”秦空明回答道：“我若是伤得不够严重，皇上只会怪罪我没有看好那些金子，说不准还会落人把柄。”

“那二十箱黄金就这样不要了？”她问道。

“我一开始便没想把它们安分地带回京城，皇上只想着拿这些钱去炼丹造楼，而神机阁却不同。”

他放下了书，玩弄着指尖的玉佩，修长的手指抚弄着玉石下的流苏，楚清尚看着竟然出了神。

她回过神来，低叹一句，男色惑人。

秦空明像是没有意识到，他继续说道：“知道为何神机阁虽做杀人买卖，却不招民间百姓的厌恶么？因为他们会将钱财赠予穷人，所谓劫富济贫大致如此。

我本想着能通过什么方式将这二十箱黄金给送过去，谁知道他们自己撞上来了。”

只见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些满意的神色来。

拜托……神机阁想要的是你的命，你却赶上去给人家送金子？

她觉得他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