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睁开双眼的时候，就看到张生靠着一头巨龙的头假寐。

“小师弟……”

“在！”张生猛地张目，坐直了身体。

柳色霜雪般的脸上露出笑容，问：“你没趁着我昏迷，偷看我吧。”

张生脸红，柳色带他的时候他还小，懂什么啊，非要和柳色一块儿洗澡。人家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省热水。

“你放心，小明王也没得了好，我趁颜孝如他们打完的空挡，偷袭了小明王。他中了我一剑，一两个月内闹不出事来。”

“那你呢？”张生不关心小明王如何，他怕柳色的伤坏了根基。

“我要养更久，所以暂时回不去了，得在这里靠你保护。”柳色说着，从她的腰带里取了一个玉瓶，把里面的丹药全都倒在口中。她吃药的时候，样子有些豪迈。

“干嘛这么拼命。”张生现在心里还在担忧，在他看来，柳色完全没必要一个人去对付小明王。哪怕是在暗中偷袭，也要有足够的人手去才好。小明王法身能制造化身，又能制造六道佛兵，相同境界的人很难是他对手。

“又不亏，得了件宝贝。”

“什么宝贝都不值。”

“小师弟会说话了啊，这东西是给大师兄寻的，有了这宝贝，大师兄进阶真人境再没丝毫的变数。咱们这一脉，不出第二个真人……会很艰难。”

陆沉名下弟子并不少，接近三百人，真传弟子算上张生，也就是十三个。

如今陆沉不在太古城，真传弟子之外的内门弟子，要是失去真人境的指点，修行起来就太难了。真传弟子还在各自探寻真人境的道路，内门弟子等不起，他们要遵循前人指引，按部就班地登上真人境。

要是陆沉一直不出现，真传弟子里又没人进阶真人境，这一脉会慢慢沉寂下去。

门派资源，也是有倾向性的，人之道，损不足奉有余啊。

大师兄要是进阶真人境，如果将来有一天陆沉不在了，大师兄就能继承陆沉留下的资源和体系，该有的继续有。

“这条龙撤了吧，我要在殿内修行。”柳色没有多说关于大师兄的事儿，张生只知道大师兄修炼的观想图涉及星辰变化，天道命数，极难进阶真人境。所以这次柳色的冒险，难说值得不值得。

就像是自己，不也幻想过弄死小明王法身献给斗姆元君吗？

同样是冒险，自己的想法就值得了？要是小明王法身出现，自己第一时间是逃呢，还是拼死一搏？

张生没收回魑龙，而是让魑龙爬出殿外，在院子里盘踞着。魅鬼看到魑龙出来，跳到魑龙后背上，躺下看着天空发呆。张生感应到了这举动，不知道魅鬼是不是真的有自我，做出如此人性化的举动。

“你去忙吧，小明王一个月内绝对无法再有威胁。”

“师姐……”

“给我弄些吃的，辟谷丹太寡淡了。”柳色一挥手，张生就被推出了大殿。

张生无奈，现在道观里的人手多了，除了镇龙塔来的弟子，还给了张生一些人，都是道观雇佣的居士，人是可靠，修行上没什么天赋。他就跑去给柳色准备吃的，别人送他肯定是不放心的，哪怕在道观里。

柳色的伤势他没亲手检查，免得师姐不喜，安全的事情还是谨慎为上吧。

张生换了衣服，安排了饭菜，用食盒装了，自己提上石山。

大殿内，柳色也换了衣服，把自己用裘皮裹了，跪坐在神像前。张生提着食盒进来，柳色转身，丢了个蒲团在对面，张生把食盒放在两个人中间，自己也坐了下来。

食盒里四碟菜，两碗饭。

“是药膳啊。”柳色嗅到一点古怪的味道，有些不悦地道。

“我陪你吃。”张生把筷子递给柳色，饭碗摆好，这两碗饭米粒比正常大了几倍，晶莹剔透，带着油光。

柳色接了筷子，默默吃饭，两个人都没说话，就像是在太古城那个时候一样。

吃完之后，柳色放下筷子，才对张生道：“小师弟，你现在长大了，也不用那么守小时候的规矩。”

张生也放下筷子，道：“习惯了，以前吃饭的时候说话，被你打手。”

“其他师兄师姐没打过你？”

“他们都不在眼前呀。”

柳色点点头，道：“你先把东西收拾了，回头过来找我。”

张生摇头，他把食盒收拾好，交给外面的魅鬼，让魅鬼提着食盒去前院食堂，把餐具都还了。

“你的傀儡，控制距离很远啊？”柳色这才对张生的法烟傀儡有点兴趣。

“这有一百米吗？”张生哭笑不得，道观建筑错落，可是从平面上看，从这里到道观正门也不过是一百二十米远。

“忘了你是住持，哈。”柳色笑了起来。

“北面还没修建殿堂，我打算建三清殿。”

“你别问我，你是住持，想建什么自己拿主意。不过嘛……咱们虽然和南边那些门派不对付，他们也依旧供奉斗姆元君，天底下道门还是一家，你也不用想太多了。”柳色虽然说不拿主意，还是给张生增加底气。

“等道观阵法齐全，神灵数量足够了，我才算完成任务。”

柳色想了想，从腰带里取了半座莲台，莲台木质，被利器劈开。张生一眼就看出来，是柳色的剑器所伤，应该是小明王的东西。

“把这个献给元君，神力覆盖差不多也够了。”

张生没和柳色客气，搬起莲台，摆放在斗姆元君之前。柳色看着张生燃起神香，拜祭元君，她也正襟危坐，态度端正。

这莲台虽然只是法器，可也是年代久远之物，罗教的东西。

她感应着神光弥漫，覆盖着大殿，向着远处蔓延，心中有一种迷醉的感觉。每一座道观对道士来说，不是信仰的问题，更像是安全的家。唯有神像开启神光，这种感觉才会踏踏实实。

忽然一道神光向着柳色扫来，柳色微惊，可是没动，任由神光在身体穿透。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体内最严重的伤势好了大半，隐约作痛的脏腑酥酥麻麻的，竟然有了点舒适的感觉。

真是运气！

柳色心中这么想着可没敢说，她却不知道，对于张生来说，他每次拜祭，都是有求必应的。张生也不知道，别人献祭东西给神灵，并非如此。

张生心中所想，就是希望柳色的伤能快点好起来，祭品或许不足，可神灵还是给了回应在柳色身上。

分院的所有道士，都在这一刻把目光望向元君殿，他们感应到了神光，弥漫在整个道观内，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不管神光多么弱小，可都意味着一件事情，斗姆元君彻底和这座道观结合为一体。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香火，这一尊神灵化身，迟早有一天，也会超越一切，成为星宿观的力量支柱。

张生的感觉分外不同，他尝试着把外面庭院里落着的一头炼狱渡鸦放飞起在高处，朝着道观外面飞去。在以往，他操控的傀儡，只能在道观内自由活动。可是这一次，炼狱渡鸦飞出道观的围墙，那操控感依然清晰可辨，而且没提升他的神魂负担。

炼狱渡鸦只是符器，原本是不到一百五十米范围内能清楚控制，超过这个距离，炼狱渡鸦就得自行其是，飞回控制距离才能提取信息。

现在的结果，是炼狱渡鸦飞出围墙一百六十米左右，这才和自己的神魂感知变得模糊不清。一定要通过炼狱渡鸦观察的话，神魂消耗开始增加五成左右，越远消耗越高。

这就强了啊，实际上魑魅魍魉的控制距离，标准是两百四十米，张生在不断提升这个控制范围，他对这套傀儡最为上心。来自《偃师妖神经》的图纸完善，他掌握起来也是最快，按照经文中的说法，法器级的魑魅魍魉，极限距离超过八百六十米。

这是理论数值，得张生自身也是法师境的时候，彻底掌握了这个等级的咒文才能实现。

不管是多远，反正在这元君殿里，自己放出的傀儡，以道观院墙为边界，向外延伸的控制距离，是傀儡的极限。

至少现在魅鬼离开道观，两百四十米内都能精确操控。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法术距离，会不会也一样被延伸了。那样的话，自己不用出道观就能对外攻击，有意思啊。之前他可不知道当住持还有这战斗加成，张秀真也没和他说起。怪不得张秀真和自己说点什么，都要藏在他的院子里。

神力还真是无处不在，那一口遮天井，是张秀真自己打出来的？

自己要不要也造一个，也许是住持的标配呢？

张生脑子里胡思乱想，炼狱渡鸦绕着道观飞行，从高处俯瞰，倒是个不错的巡逻工具。可是有点贵啊，炼狱渡鸦已经是成本最低的符器了，也要一千红星币。张生现在的手艺，也没法让它维持一整个晚上。

法烟傀儡就这点不好，日常使用成本高，不是战斗的时候，谁都不想拿来消耗。

可不消耗也不行，日常训练还是要的，张生要是没分香刀，自己能炼制神香，除非家里有矿，否则也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