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俊摸了摸什么也没有的左手手腕,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我已经把那个手链给那些流氓了,就算这样,你也打算帮我吗?”
老头神色郑重,缓缓坐在马红俊身前的小板凳上,把拐杖取下,放在身前的膝盖上边。
直到这时,马红俊才发现,原来老头只有一只手。
他的另一只胳膊齐肘而断,是通过一个橡皮之栓之类装置,把胳膊和拐杖直接连在一起。
难怪他的动作一直都那么别扭……
马红俊心里暗暗想到。
“神的眷顾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丢失呢。”
老头若有深意地指了指那串没有光泽的手链,“我的也曾失而复得。不曾失去,又怎么会珍惜呢?加特林正义之神对于这一切,都早已预料。”
马红俊听到这里,心中不免对那位不愿意放弃他的神明感激起来。
毕竟就在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就连他自己都决定要放弃自己了。
“那前辈,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想要做些什么,来回报那位神明。
“现在,咱们来谈一谈你的绝望吧。把你为什么被追杀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吧。”
马红俊眼神有些躲闪地低下头,神色有些犹豫,显然深以为耻,哪怕在陌生人面前都不愿意提及细节。
“神明知道你的所有事,隐瞒是无济于事的。面对你的错误,承担你的后果,这是神明给你的机会,让你能够拥有不曾有过的勇气。”
老头看了这么多电影,鸡汤还不是随口就来,立刻就说得马红俊心神荡漾。
“别浪费这个机会,孩子。面对自己最都难以直视的过去,才能像真正的凤凰一样,从灰烬里浴火重生。”
一向以草窝凤凰自居的马红俊根本无法抵抗这样的比喻,再也不隐瞒,立刻娓娓道来,把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他说到最后保洁员告诉他,小舞和唐三去旅馆找他,声称是替七宝琉璃宗捉拿他的时候,马红俊显然也是有些伤心,一边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一边用指头拨拉着刚刚溢出眼眶的眼泪,显然是不想让老头看出来他在哭。
这一幕差点让相赫都有些心软了。
毕竟他平时再怎么猥琐,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打击。
那可是连忍者都无法忍受的——羁绊的消失。
听完这一切后,老头做了一个总结:“所以你的绝望,是感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生存之地了吗?”
马红俊点点头,悄悄用手掌将衣服上的眼泪打湿的水痕按住,声音有些沙哑和无助。
“是啊。我已经得罪了七宝琉璃宗,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的。而我所认识的所有人,包括戴沐白和奥斯卡,肯定都不愿意再接纳我了。如果我是他们,就连正眼看我都做不到……”
这时,老头犀利地提问道:“但据你所说,你并没有告诉他们完整的故事。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们一定不会再接纳你呢?”
马红俊先是一愣,然后一副“你在逗我吗”的样子问道:“假如你是我的那个女同学,会相信男同学给你下了那种药,居然只是为了打探你的这种事吗?”
老头叹了一口气,望着马红俊,仿佛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孙子。
“以你之腹,度人之心。这就是世界上一切误会的开端。”
“到底要不要相信你,这是她要决定的事情,不是你。你负责的部分,只是把事实说给他们听。你的同学老师都不是傻子,你说的是真是假,他们自然有甄别的办法。”
老头的语速很慢,仿佛是希望马红俊能听个仔细,“记住这一点。不要用你的脑子,替别人做选择。就好比之前那三个流氓收保护费的事,你去帮助那个姑娘,但她的反应却完全和你预料的不同。所以你现在所设想的一切,不被接纳也好,会被那个同学杀掉也好什么的,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可是,”马红俊辩驳道,“可是小舞和唐三已经在帮七宝琉璃宗抓我了呀?”
“该你动脑子的时候你不动!不该你动脑子的时候你瞎动!你仔细想一想。”
老头拿起手杖重重敲了敲马红俊的脑门,后者只好捂着头不敢吭声。
“你确定那个帮助你逃跑的保洁员,真就只是个保洁员吗?七宝琉璃宗是什么样的地位,老板宁愿得罪那样的庞然大物,也要给你传消息让你逃跑?况且,全天下都知道,七宝琉璃宗如今已经拿下了天下宗门之首的荣誉,一个保洁员却连个家喻户晓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拆穿我自己!相赫的真身摸着下巴,十分满意分身的表演。
马红俊的双目逐渐睁大,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都变得可疑起来,“对啊……”
老头看到马红俊的这幅样子,立刻趁热打铁追问道。
“而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劝人躲到码头区这个混乱的地方来呢?”
马红俊被引导之下,缓缓地说出了答案:“不希望我被找到的人……”
“你还不算太蠢。”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竖起出一根手指,“这事儿从你莫名其妙拿到药开始,就透露着离奇。能够只凭借三滴,就能短暂控制一个魂圣的药水,却那么轻松被一个小孩给偷到了,还刚好拿给了你——一个被邪火纠缠不得不靠房事来发泄来缓解的人。”
“你不觉得,这就跟雪中送炭一样巧合吗?”
“前辈你是说,”
马红俊明明是火属性魂师,却被脑子里的想法吓得浑身凉飕飕,泛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暗算我?!”
“没错。想必那七宝琉璃宗的小丫头误喝了奶茶,也是那个背后之人安排的。按我猜测,这个人似乎很希望你借这个机会,跟七宝琉璃宗的少主发生关系,然后再拿此事大做文章。但他没想到,你似乎很在意兄弟情谊,并没趁机下手。”
马红俊脸有点红,其实我更多是压根不敢下手。
“这就是为什么那个人会给你制造逃跑机会的原因。他并不想让你在同学们面前说出所有的事情,而你也完全照着他的想法行事了。”
老头双目眯着,看着衣领都已经被冷汗淋湿的马红俊,“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你跟同学们对质,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那块拼图,就会发现其中缺失的那一块——那杯奶茶,究竟是怎么到宁荣荣手里的!一旦你们开始想这个问题,那么这个幕后黑手的存在,就再也无法隐藏了!”
“……”
马红俊脑中一片混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捏在手里,随时都可以被扔掉的棋子。
我为什么就这么傻啊!
原来我比宁荣荣还要惨,明明没有被下药,却几乎每一步都按照别人的计划在走!
这事儿从头到尾,到处都是破绽!为什么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发现?
就这样,质疑了自己智商好几分钟后,马红俊赶紧又求助这个看起来很有智慧的老头。
“那前辈,我到底该怎么办?他们,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陷害我啊!”
“不要慌,你忘了吗?你并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老头淡淡地说道,但听起来并不像是安慰,而是某种人身攻击,“你在他们眼里只是针对宁荣荣的工具,而那个丫头,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现在你因为害怕被七宝琉璃宗抓捕而躲藏起来,他们就能腾出更多时间和人手,想办法继续对付那个丫头了。”
马红俊抓住了重点,“前辈你的意思是,七宝琉璃宗并没有抓我?”
“你知道从天斗城到这儿有多远吗?就算用世界上最快的信鸽,如果是昨天晚上发出消息,那七宝琉璃宗最迟也要今天才收到。等他们发布抓捕你的指令,最快也得明天后天。”
“所以,你那两个同学,是绝对不可能打着七宝琉璃宗的名号去找你的。”
说到这里,老头顿了顿,“既然你的同学没有根本没有正式表示抛弃你,反而在找你;七宝琉璃宗也没有满世界的抓捕你归案,那你的绝望也就不成立了。现在,你还绝望吗?”
马红俊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摇了摇头。
老头似乎满意地点点头,有些考校意味地问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
马红俊瞅了一眼老头的手链,脸色肉眼可见的又红了起来,“我想先把我的手链给找回来……”
此时心中最大的压力消失,马红俊也终于放松了许多,“然后去找大家把话说清楚。”
“我都说了,你要学会动脑子。”
老头又用拐杖敲了敲马红俊的头,“你现在突然找回去,就不怕打草惊蛇吗?难道你不想趁机将功赎罪,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给找出来吗?如果你揭穿了这个针对宁荣荣的阴谋,还怕大家不接纳你吗?”
“对啊!”
马红俊听到这里,激动地腾一下站起来,然后脸上的兴奋没坚持几秒,就又塌了下来,“那我怎么做到这一切呢?”
“唉……”
老头和远在实验中心的本体同时长叹了一口气,也得亏马红俊是这么个智商,否则自己想要把一切都栽赃给七宝琉璃宗,真是太困难了。
“他们既然把你引到码头区,就是希望不要让你的同学老师找到你。但是他们迟早是要腾出手来找你灭口的。而且那么重要的药剂放在你身上,他们肯定也是要收回的。所以,我建议,你不如将计就计,顺便帮老头我一个忙,作为回报,也能拿回你的手链。”
这位老前辈的智慧已经彻底折服了马红俊,就这一听老头似乎有了对策,立刻开心地跟什么似的。
就算“灭口”两个字也只是让他紧张了不过一秒罢了。
“好,前辈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老头暗地里嫌弃地看了马红俊一眼,“我太老了,有些累了,你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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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一座小城的旅馆餐厅里。
正和队友们一起吃饭的宁风平,突然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转过头就看到了窗台上的一抹蓝色身影。
正是七宝琉璃宗培养的风信鸟。
忠诚、快速而且隐蔽,是完美的传讯媒介。
比起所有消息都靠人力亲自通知的武魂殿,风信鸟不知道比他们快了多少倍。
队友们只是扫了一眼,又各自吃起来,仿佛一点都不在意那只鸟是干什么的。
宁风平熟练地从风信鸟腿上拆下了纸卷,从盘子里捡了一块没有沾到太多佐料的肉,递给了赶了一夜路的小小信使,还友好地用手指摸了摸它的头。
看到这一幕的人,是绝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和宁风致有七分相像的人,就是七宝琉璃宗最为冷血的“风险处理专家”。
被他盯上的天才辅助系魂师,往往都会被残忍的扼杀,很少能够有例外。
其中这些例外,大部分都成了相赫的员工,这也是相赫能够知道这个人的原因。
宁风平将纸卷缓缓打开,快速阅读了上面的消息,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队友们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刻齐齐看向队内唯一一个女性魂师,王夏。
后者立刻意会,手掌轻轻按住宁风平的胳膊,“执事,是宗门又有什么难办的任务吗?”
“哦,也不算难办……”
宁风平见是王夏,脸色不似刚刚那么严峻,正要开口详细说说宗门的安排,突然觉得仿佛有无边的焦虑瞬间涌进了他的大脑,不仅感觉头部有些不舒服,就连感觉胃里也泛起一阵恶心。
“执事?”周围几人立刻关心地站起来。
这关心不是假的,他们跟随宁风平很多年了,都很佩服这个团队大脑,一直为唯他马首是瞻。
看到宁风平脸色难看成这个样子,还捂着肚子,都在怀疑是不是他在星斗大森林里中了什么慢性毒。
“我没事,去一趟卫生间。”
宁风平赶紧挣脱了王夏的搀扶,直接奔着卫生间去了,队伍中的两个男性魂师立刻跟上,但还是晚了宁风平好几秒。
宁风平刚进入旅馆的公共卫生间,就看到了一个粉头蓝毛的少年,肩膀上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紫色蝴蝶。
男孩冲着他微微一笑。
宁风平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而且这张脸他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立刻强忍着恶心指着对方说道:“你是恩……”
然而相赫根本不给他机会,嘭的一声轻响,直接消耗了一颗海克斯电容释放了卖萌术,将宁风平转化成了一只蓝色的龙猫。
接着相赫全然不顾后者的挣扎,用指头抓着龙猫的脖子,将其狠狠按在怀里,同时身体立刻长高变大,很快就变成了宁风平的模样!
龙猫顿看见这一幕,顿时就停止了挣扎。
它望着那熟悉的面孔,满脸惊恐,跟中了邪一般地一动不动。
这时,厕所的门开了,正是负责保护宁风平的防御系魂师铁坤,以及敏攻系魂师黑风。
看着逗弄着龙猫的宁风平,两人都是一怔。
毕竟当年被剑斗罗教训了以后,宁风平一向都是不苟言笑。
就算是刚刚给风信鸟喂食,也是板着一张脸,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奇怪的场合,看见执事大人的笑容。
真是太可爱啦!
铁坤看着那头在宁风平怀里疯狂冲着他俩使眼色的龙猫,笑嘻嘻地摸了摸它的头,“执事大人,这只胖老鼠是哪来的?”
宁风平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粗心大意,丢在了这个地方。”
说完,他去隔间里上了一个小便,又像真正的宁风平一样,板着一张脸走出卫生间。
然后就遇见了迎面走过来的夜莺。
这当然是相赫早就安排好的。
“静静!静静!”
夜莺看见宁风平手里的龙猫,立刻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但却被慎重的铁坤拦住了。
“这位大叔,那只龙猫是我的宠物!请还给我吧!”
“无妨,让她过来吧,一个魂尊而已。”
宁风平一声令下,铁坤立刻放行,但却下意识朝着餐桌那边的王夏看去。
果然,后者正带着杀人般的眼神看过来,紧紧地盯着夜莺。
当夜莺为了抱走龙猫和宁风平亲密接触时,她脸上青筋暴起,好似妖魔。
“静静,你跑到哪去啦?!”
夜莺也不管那龙猫乱抓的爪子,不由分说地就将其牢牢抱住,然后说了些感谢的话,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那只龙猫想要尽可能大声鸣叫,但却被眼疾手快的夜莺一把按住口鼻,带进了楼上的房间中。
此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女孩,她长相温柔地就像童话了的天使,就连那只一直惊骇欲绝的龙猫在看见她的瞬间,都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
那女孩轻轻摸着龙猫的脑袋,口中呢喃着:“睡吧睡吧,做个好梦……”
重复了大概十几次之后,这只拥有六十一级魂力的龙猫,就带着迷醉的神情陷入了沉眠之中。
另一边。
宁风平回到桌上,王夏迫便不及待地问道:“执事,那个女孩你认识?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个天才呢。”
“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那我们干脆把她招进宗门吧?”
王夏又立刻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只是表情里带着浓浓的探究,“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把她杀掉。”
“不要多事。”
宁风平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风信鸟,“三长老指派了一个任务给我们,要我们尽快完成。”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最神经质的王夏也正色起来。
当然,那个女人敢离风平这么近,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其余几人提一听有任务,也立刻停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看了过来。
宁风平特地强调了,是三长老而不是宗门的任务。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作为宗主的宁风致可能并不清楚,是长老们的私人命令。
“我简而言之,宗主的女儿宁荣荣找了一个男朋友,在前天晚上的异常斗魂中走火入魔了……”
“哦?”王夏揪着一绺头发,立刻来了兴,“莫非这走火入魔是人为造成的,所以派我们过去调查?”
“是人为造成的。不过造成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我们要处理的目标。”
宁风平一脸平淡,眼睛审视着众人,缓缓说道:“宁荣荣的这个男朋友,是一个天才食物系魂师。宗门里有一个愚蠢的长老,觉得这有违祖训,居然私下暗地里派人给宁荣荣下药,想撮合她和另一个强攻系魂师在一起,从而拆散他们。结果很显然,他失败了,导致宁荣荣的男友愤怒之下魂力爆发,宁荣荣也昏迷不醒。而我们这次过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给那个长老擦屁股,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宁荣荣被下药事情,有七宝琉璃宗的影子。”
这一切当然都是编的。
这个愚蠢的长老是谁,相赫也并不在意让这些人自己去脑补。
根据相赫对宁风平的心灵感应,他是绝对信任自己的这些伙伴的。
“少宗主有个食物系的男朋友,有意思。”王夏挑了挑眉毛,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