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南昌王府书房见到宣子玉的时候,宁旭还真是不敢相信,
因为能出现在书房的人以前也不过是徐立阳,无命无心两人,加上自己不过四人而已。
进了那书房,就代表着已经知道了李元轩全部的计划,踏上了这南昌王的贼船。
徐立阳多次乡试不中,心灰意冷,心中却暗藏乾坤,与李元轩赌上一赌谋个出路,
自己被逼上梁山手中又握有两条命案,退路全无,但是宣子玉却不同。
宣家作为整个商阳郡都颇有名气的一等一的富商之家,宣子玉又是宣家的嫡长子,以后必定能够接手这偌大的家业,为何还在走这条刀尖上的路。
宣子玉轻声的笑着,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致远,士农工商,商在末尾,你只是看着我们宣家在这边陲小城之中过得悠然自得,却不知是踏的步步惊心,
我记得十几年前的时候,我父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当时北容还是孙家鹤立鸡群,真是风光无限,我们宣家比之望尘莫及。
可是好景不长,孙家新任的家族眼高手低,以为自己能够在北容城中只手遮天,就不将知县大人放在眼里,
之后仅仅一个晚上,全城衙役出动,封了孙家所有的产业,一张通敌卖国的罪名就直接扣在了头上,那一晚,孙家上下几十口人命,无一人活口。
之后,我父亲看着机会难得,快速的巴结上了知县,
宣家从此蒸蒸日上,无出其右,所以宣家的产业完全都是背靠着那位知县大人所展开,
若是知县大人何时不喜,我宣家就倒了,之后便有另一个宣家出来取代我们的位子。
到了今日的宣家,并非是我们有多厉害,只是知县大人推波助澜而已,所以我从小便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终是只有靠着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宣子玉说完,冲着自己的好友笑了笑。
宁旭楞住了神,半晌没有说话,
他初来乍到,还带着一些以前的思想生活在这个封建的王朝,也知道商人在这个时代地位有些低微,却不曾想低微到了这般。
宣子玉继续道:“我朝商人三代均是商籍,不能为官,亦不能参加科考,所以不管产业多大的商人只能依附世家官员,
南昌王已经答应了我,若是计划成功,必定为我改掉商人的户籍,便能自立,护住这宣家老小。”
宁旭沉默了少许,轻声开口道:“只是这计划犹如半踏阎罗,我们曾一起商讨过,纵使万事俱备,要击退北荒,只有五成胜算,之后南昌王要取代汉王之位,也并非有十成把我,折中算上,至多不过三四成机会。”
“错了。”宣子玉笑,伸出了两根手指:“若加上我宣家的助力,击退北荒再加两成,至于取汉王之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是要做了才知。”
“虚无缥缈,便能赌上全家?”宁旭有些难以理解,宣子玉说的话和李元轩很像,都是亡命的赌徒。
“商人逐利,一倍利润,就能趋之若鹜,两倍利润,便能铤而走险,三倍利润,就能不顾一切,如今此时与我宣家利益而言,十倍不止,为何不能赌?”宣子玉将手中茶杯轻放在了桌上,抬头看着宁旭,笑问:“那致远又是为何要踏这万丈深渊?”
宁旭苦笑一声:“身不由己。”
“我亦如此。”宣子玉可能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感同身受的说道:“地狱十八层,人间为十九,活在世上的哪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说罢,宣子玉站了起来,立于窗前,眺望着远方。
早就应该落下的雪终于再也隐藏不住,顷刻之间整个北容已经白雪皑皑,
到了夜晚之后温度更加的是急骤的下降,人们只要稍微的哈上一口气就能领结成冰霜。
午夜子时,北容县城的郊外之中,两个人影踩着地上厚厚的一层雪“嘎吱”作响,
李建南双手环抱在腰间,身上御寒的裘衣批了一件又一件,但是还是拦不住这刺骨的寒风,冻的他瑟瑟发抖。
“只是不知道父王为何一定要叫我来接应,真是冷死我了,挑了这大半夜的时间。”
李建南缓缓的跟在了后面,口中不断的抱怨着,脑中还没有忘掉自己房中那温暖的被窝以及在床上等着自己的美人儿。
李安在前面带路,也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小王爷受罪了,只需在坚持一小会儿,完成了王爷交代的事情之后我们便能回严州城了。”
“唉。”李建南叹了口气,也知道此行的重要性,但是嘴上还是不停的嘀咕。
行了一段路程,就看见了远处不远处正站着一人,看见他们之后还挥手打着招呼。
正是等待许久的北荒王子阿洛德。
“可是王子殿下?”李安带着自家的小王爷上前,急忙的问道,右手还紧张的握着腰间的剑柄。
双方一直是书信来往,此时的李安还没有见过阿洛德的样子,若是对方只要捎带了犹豫,手中的佩剑便立马出手灭口。
“正是,阁下可是小王爷与李将军?”阿洛德回答着说道。
李安神色安定下来不少,看来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收回了自己握剑的右手,上前行了一礼,抱拳说道:“正是在下,见过王子。”
说完还转眼瞧了一下站在一旁发抖的李建南。
李建南不耐烦的抱了抱拳:“见过王子殿下。”
身体却动也没动,显然说的毫无诚意。
阿洛德见对方这般的怠慢自己,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但是想着今日来的目的,别因小失大,所以便压着一肚子的火气:“免得夜长梦多,客套之话还是不要说了。”
李安点点头,用目光询问着李建南的意见。
此时李建南早就不想带着这里,正好求之不得,连忙快速的点头,早些说完早些回去。
李安得到指示,转头对阿洛德说道:“上阳关也有我们的人,这月三十一过,下月初一的子时我们的人会在关门的门栓之上做一些手脚,天亮之前王子殿下的兵马就能破关而入,一定要记好时间,不然等到天亮换了巡防必然会被看出破绽。”
阿洛德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急忙点头:“本王记住了,定不会出纰漏。”
“只是王子殿下要多久时间。”
“一个月如何?”阿洛德回答。
“一月?”李安眉头紧皱:“不行,汉王大军已经开始集结,最多十日就能到了。”
“十日太短。”阿洛德显然不会同意:“这样,十五日如何?等着汉王大军到来,我上元儿郎便退。”
李安故作沉思了一会儿,便无奈的点头:“行,我会告知汉王殿下,让他拖行五日。”
两人又细细的聊了一些明细,李安两人就要离开。
“等等。”阿洛德急忙说道:“汉人最喜欢讲究兵不厌诈,本王怎么知道你汉王是不是诓骗于我?”
终于等待要离开的李建南心中不由的高兴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房中的小娇娘在向自己招手,可是
这一时又被打断,顿时感觉有些气愤:“你以为我们都想你们北荒的蛮子一般?”
阿洛德听得对方口中的“北荒”“蛮子”这样的话,脸色也是垮了下来:“真是好笑,我上元在怎么野蛮,终究是为了自家的百姓,不像你们汉人,为了一己之私,将百姓当做牛马的交易。”
“你说什么!”李建南“腾”的一下跳了起来,瞬间暴跳如雷。
“消气,消气。”李安见情况不对,立马出来打圆场,将李建南领到了一旁:“小王爷,大事要紧。”
“哼!”李建南想到此行的目的,便压住了自己心中的火气。
李安转头对着阿洛德说道:“按照王子殿下的意思,应该如何?”
阿洛德嘿嘿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已经拟好的字据、一只笔与一副红色的印泥,递到了李安的手上:“也无其他,只需要这位小王爷在这里签上名字,摁上手印便行。”
李安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看上面所写,与刚刚商量的事情并未出入,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心中只是想着怎样才能说服自家的小王爷。
谁知还未等李安开口,李建南便一把夺了过来,刷刷的几下就签上了自家的大名,然后将手印摁了上去,最后丢给了李安,口中说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了就快走。”
李安楞了片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事情竟然进行的这样的顺利,这李建南的脑袋莫不是给驴踢了不成,这样的字据也敢签字?这可是通敌卖国的铁证。
心中不由暗自想着,如若这南昌王成事,李建南应该可以算的上是头号的功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