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06 愿岁月无惊(1 / 1)竹与梅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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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跑马时,沈冰清和温小云做贼似地,远远地跟在二人后面。

跟踪或追随的一路,两人一直骑在马上,双脚从未落地。

一开始还好,人随马动,奔得还算欢畅。

后来,他们坐在草坡上说话。

沈冰清执意停下,什么都不干,就看着。

为了不打扰他们,她还略施小计,让两匹马除了正常喘气,一动也不能动。

温小云倒是没有被限制自由,但他丝毫不敢乱动,万一冰清姐姐嫌他烦,也给他来那么一下

他能听懂马的语言,被控制后,那两匹马可是一直向他发送求助信号,那近乎绝望的哀嚎几乎要把他逼疯了。他只求自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沈冰清看着看着,情难自禁,一张面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远处的哥哥姐姐还在说话,身边的姐姐半天没有动静。

温小云转头一看,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生生忍住惊呼和捂嘴的冲动,假装左右转头,活动活动脖子,之后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吓到小云了吗?沈冰清赶紧收起笑容。

她看到二人躺下。他们躺下能干什么,她还能不知道?两个没出息的,无非就是困了,各自睡一觉。

这大下午的睡了一觉之后

漫漫长夜,可不正是蓝玉拿回记忆的良机?

难怪雨儿要邀约蓝玉,一起休息。明白了!

想到这里,她对端坐一旁的少年说道,“小云,我们回去吧。”说完便策马往回跑。

温小云如获大赦,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跑出去很远,想着她路不熟,便停下来等她。

被他使唤着跑一段停一段的马儿,极其难受又不敢声张。联想到之前被禁足的经历,能跑能动就知足吧。跑在后面的马兄弟,在女魔头的手下讨生活,此刻不知有多惊恐呢。

回到沽美城中,温小云想着这些天和冰清姐姐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呆在石头小院也是无聊。

万一她心情好,像之前那样做个鬼脸吓唬他万一她心情不好,给他来个限制人身自由还是去找椭椭哥哥玩吧。

万一冰清姐姐坚持留他在身边,他就说自己有任务。

他确实有任务。

寄存在椭椭新兵营的暮城轻骑,他还没训练好呢。

蓝玉哥哥体贴他,除非战时,平时布置任务,很少在时间上限制他,但他不能自我松懈啊。

最近几天,他光顾加强轻骑们的体能训练,传授跑得快的技巧和秘诀,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打蓝玉哥哥,他还没打听出来,有负重托,这事今天必须办了。

温小云老实说明原由,沈冰清大手一挥,爽快放行。小云是去替蓝玉解决麻烦的,替蓝玉解决麻烦就相当于替她解决问题,哪里有不放人的道理。

因为是蓝玉哥哥的同乡,新兵营的掌事椭椭领着他的一群怂包兄弟,对来自暮城的二十轻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轻骑们饿了,他们奉上烤羊腿轻骑们渴了,他们端上酥油茶轻骑们困了,他们负责扇蚊子

这些天,椭椭眼瞅着二十轻骑明显脸色白皙、身宽体胖了不少,这是他间接向蓝玉哥哥表达爱的方式。

想当初,蓝玉哥哥不嫌他长得老气,执意认下他这个弟弟,不容易。

椭椭了解过了,蓝玉哥哥在西地,共同就三个弟弟。

他非常荣幸地排在温小云和小王爷之后,位列第三!前边那二位是什么人?

一个来去如风,有能耐让哥哥抱着哭。

一个位高权重,随时能扑到哥哥怀里。

他既不能让哥哥哭,也不能扑到哥哥怀里,但他绝对不能让哥哥受委屈。

听温小云说明来意,椭椭那个火气啊,腾腾地往头顶上冒。

他把他们喂得白白胖胖,是让他们养足了力气,去打他的蓝玉哥哥?

椭椭一把扯过温小云,拉着他跑到光照、通风条件最好的一排双人宿舍,一边用腿踢门,一边大声嚷嚷:“大白天的窝在屋里躲清闲,这是惯出毛病来了,都给爷爷出来!”

包括宋大书在内的暮城轻骑闻声而出,看到之前脸上堆满笑容的椭椭掌事怒气冲冲,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得罪他了?

轻骑们用目光交流一番之后,齐齐摇头。

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脑子没毛病啊。

“为什么要打我的蓝玉哥哥?”椭椭特意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轻骑们又对视了一轮,很快就明白了椭椭的来意。

瞧瞧,很会察言观色啊,为什么偏偏在蓝玉哥哥的事情上犯糊涂呢?

此时,一名口齿最为伶俐的轻骑被众人推了出来,“不是我们要打,是阿雨姑娘坚持要打,她手上有调令,我们不敢不听她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是他们要打。椭椭的怒气消了一半,转头看温小云,“这个坚持要打的阿雨姑娘,是来寻仇的?”

如是,他椭椭又有了施展才能、立功表现、保护哥哥的新由头,他恨不得这样的由头多一点呢。鉴于自己能力有限,他希望给施展才能加一项前提:利用职务之便。

他的职务能阻止阿雨姑娘吗?这二十轻骑可都对她惟命是从呢。

在椭椭眼里,蓝玉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阿雨姑娘却领着一众轻骑,不远千里、明目张胆地来寻仇话说蓝玉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好几天没见着人,是被那姑娘亲手打残了吗?

“这不可能啊。”温小云想不通,轻骑们怎么会对雨儿姐姐产生这么大的误解,这些奇怪的误会是怎样形成的呢?

蓝玉哥哥说过,凡是解释不清的,都不用解释。

温小云懒得周旋,直截了当地总结道,“总之,雨儿姐姐绝对不是来打蓝玉哥哥的,请轻骑哥哥们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吧。”

宋大书站出来表态,“阿雨姑娘从来没说过要打蓝玉公子,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在胡乱猜测,没想到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众人一听,大书说的有道理啊,他和大婶走得近,一定得到了内部消息,不然不会这么坚定地表态,于是纷纷附和道,“之前确实是我们误会了,蓝玉公子怎么能打呢?”

看他们绕了一大个圈才弄明白了调令主人的意思,温小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免得意起来,一样是轻骑,蓝玉哥哥想什么,他从来都是一眼会意。

这轻骑与轻骑真是不能比,一比就会有莫名的优越感和满足感。

看着众人一脸“坚决不打人”的诚恳,椭椭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对这群敦厚老实的人,他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谁叫他们跨越千山万水,不辞辛劳赶到西地来“看望”“他的”蓝玉哥哥呢。

“没事了,大伙回屋歇着吧。”

椭椭说罢,搂着温小云的肩往外走,他还有事情要打探,“蓝玉哥哥没事吧?”

温小云随口答道,“他好着呢,这会应该同雨儿姐姐在软坡上睡着了。”

在软坡上睡着了好

蓝玉哥哥吉人天相,又会哄人,他就不跟着瞎操心了,趁着光线好,跟小云打靶去,看这明朗天色,今天能多玩几轮呢。

温小云玩痛快了,当即决定在新兵营宿下。

他今天几乎不费唇舌,劝说任务就完成了。

明天回去邀功,大白天的,邀功敞亮。

他就喜欢看蓝玉哥哥故意装糊涂,一本正经表扬自己的样子,或者,直接丢过来一副我看透你了,但不点破你,且让你得意的神情。

进出石头小院的人,早就对郡主和王爷派来打探情况的壮硕婢女和憨厚侍卫见惯不怪,从而直接选择了忽略。

因为他们从来都做到了,不论多么卖力地躲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都能让位于小院视角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每次陈蓝玉想要什么,便走到小院门口,不用左右张望,仅凭直觉朝某个方向看去,就能看到正在发呆或闲聊的二人。

他要侍卫办事,便喊:“那位大哥,你来一下。”

他要婢女传话,便说:“那位大姐,请来一下。”

温小云喜欢直接跑到树冠下或鱼缸后面逮人,每次逮着人以后,他的开场白如出一辙,“劳烦哥哥姐姐替我办件事,速去速回哦!”

作为侍从,他们利索得很。

人活一世,谁能没点更高的追求呢?他们的人生理想,显然是做一名合格的暗哨啊,天大地大,我自逍遥,来无影啊去无踪。

只是这躲藏的功夫实在拿不出手。

陈蓝玉看着难受,原本想指点一二,可一想到教会了他们,自己着急用人时找不着人的被动,就又压下乐于助人的冲动,连带着叮嘱温小云也不许教。

想着等哪天院外侍从换人了,他再专门把他们找出来,把自己掌握的藏身技能一口气全教了,太堵心了,保证教到他们及格为止。

沈冰清与温小云分开后,独自策马而归,正愁没人可用,就看到了蹲下树荫下吃烤乳扇解闷的二人。

她牵马上前,攀谈起来,“今天小院没人,你们还这么辛苦地盯着,真是尽职尽责。”语气很是诚恳,并无数落之意。

憨厚侍卫和壮硕婢女赶紧站起来,婢女看吃得慢的侍卫手里还有一串完整的烤乳扇,便对他挤眉弄眼,一套动作连着做了两次,侍卫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吃得只剩一半的烤乳扇递给沈冰清,热情地请她吃。

沈冰清自己伸手去拿那串没被吃过的烤乳扇,一边吃一边说,“二位请随我来。”

侍卫把院门打开之后,沈冰清坐在天井中,把要准备的东西,要交待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差二人着手去办。

三人忙前忙后,一直到陈蓝玉和蒙雨踏着暮色进门之前,才把事情办完。

完成指定任务的二人又要猫到屋外去候差,沈冰清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伸出右手。”

侍卫和婢女只能乖乖伸出右手,沈冰清在二人手心各放了一只精致漂亮的小布包。

婢女满心欢喜地收下。

侍卫却迟疑了,这是欺负他纯朴?难不成他男生女相而不自知?

因优质香囊所需花料复杂,西地不易得,物以稀为贵,尤为当地女子钟爱。但西地男子并无佩戴香囊的习俗。

侍卫斗胆向一旁的两个女子确认,“这是香囊?”

“算是吧,你拍拍看。”沈冰清说着去拉他的左手,搭在右手心的香囊上。

侍卫只能硬着头皮轻轻地拍了几下,随着一阵舒适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侍卫竟然从眼前消失了。

婢女忘了惊呼,呆呆地看着侍卫站着的地方空了,又看了看沈冰清,不知该做何反应,才能避免“被消失”。

沈冰清无意逗她,扬起手,用袖子挥散香雾,侍卫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看明白了吗?”

看婢女似懂非懂,侍卫完全搞不清状况,她接着说道,“别害怕,这是障眼法,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时候拍几下,可作藏身之用。”

沈冰清说完示意二人各就各位,慢慢研究。

至于功效嘛,目前还在试验阶段。

她忙得口干舌燥,总算能坐下来,喝几口午间的残茶。茶罢,便见雨儿和蓝玉一前一后走进院门,并肩走向天井正中的茶桌,大概是睡饱了,精神好得很。

晚饭已经备在茶桌上了,沈冰清招呼二人坐下吃饭。

席间,三人基本无话。

她见机向他们确认,“想好了吗?”见二人同时点了点头,三人继续埋头吃饭。

吃过晚饭,天已经全黑了,婢女不知何时已将小院门口的夜灯点亮。

陈蓝玉站到门口去喊人,凭感觉,侍卫和婢女此时应该就在斜对面的树桩处候着,夜灯刚好能照到他们,看过去却空无一人,他便只能喊:“大哥,大姐”

“来了。”

大哥大姐分别应声,似是从他预测的地方跑来,等他们跑到眼前,他才看到人,“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我们”

大哥大姐指着不远处的树桩,老老实实地答道,“从那冒出来的。”

二人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之前因为好奇,他们一直在玩拍香囊的游戏,定是隐身跑来吓到公子了。

沈冰清冲着门口的二人说道:“快快快,大姐进来收拾桌子,大哥叫人备水沐浴。”

洗完了澡,好关门办事啊。

陈蓝玉坐回桌前,一边看大姐收拾,一边自言自语,“我还没教呢,就会隐身了”

大姐笑而不答,手脚麻利地将桌子收拾好,便自行离去。

蒙雨拉了拉沈冰清的衣袖,笑着问她,“阿沈,一定是你搞的鬼。”

沈冰清也跟着笑,“我把新研发出来的隐身香囊送给他们了。”

想想还是不过瘾,她将声音上扬了一个调子,调侃道,“省得某些人仗着自己有些本事,藏着掖着地不肯教,以为天下就属他厉害,凡事非他不可。”

陈蓝玉听了,急急申辩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自负。不是不教,是时候未到。”

我沈冰清两世为人,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

沈冰清想了想,把意欲冲口而出的话压了下去。差不多得了,当着雨儿的面让蓝玉难堪,是她这个发小该干的事吗?

说到私心,她也有。

原本蓝玉的记忆是不着急取的。

雪域老儿算了,还是叫老者吧,老者取走曲荆风记忆之时,沈冰清布在兰室外围的防盗线极其轻微地跳了一下。

等她凝心静气,聚精会神往兰室六楼禁地的灯盏处一窥,这还得了!

她要把蓝玉的记忆取来,至于取来之后,是吸是灭,由他定夺。

老者能完美隔空取物,她也能。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总是跟老者较劲,还真就较上了。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她对雨儿说道,太子荆已借老者之手,把记忆拿走了。

拿去干嘛?

依她对太子荆和曲荆风有限的了解,如果不是为了汲取前世的技能,他根本不会因为好奇心去碰触所谓的记忆,他只会,让它们随风而去。

她对雨儿反复强调,你忍心让蓝玉一个人蒙在鼓里吗?蓝玉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真相。

沈冰清知道,雨儿的心思,她左右不了。

雨儿最终开口询问,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而记忆的主人,她那随时保持着强烈好奇心的发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受怎样的冲击。

他坐在日渐浓重的夜色里,面上平静,内心如火地期待着前世的记忆。

他身侧的人,也是面上平静,内心如火。

和他的火急火燎不同,她的心是架在慢火上翻着面儿地烤着。

他终于按捺不住,大概也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开口问道,“冰清,记忆灯盏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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