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拉住的人从眼前消失,蓝隐仿佛没了那个支撑着身子的支柱,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再度涌上来,她在这崖边缓缓跪坐下了。
没过多久,力气逐渐恢复,她便撑着身子又站了起来。
攫欝攫欝。返回山洞中拾起了飘带后,她握着飘带,重回崖边。
现在她手上没有佩剑,自然没办法御剑飞行。她又受了伤,这种情况下在这风力很大的悬崖中御风或乘云都是极其凶险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落崖底粉身碎骨。
心里的感受称不上怕,但蓝隐还是不想做没把握的事,放弃了御风或乘云的念头。
她目测了一下崖壁,发现崖壁上生长着不少枝桠,而每株枝桠间的距离不算太远。她盯着自己与最近的枝桠,稍稍做了个深呼吸,倾身朝那里跳去。
枝桠承受着她的重量,摇摇晃晃了好半天才停。不过好在她身量纤纤,这不算太粗的枝桠承住了。
她把飘带往下面的一处枝桠抛过去,飘带牢牢缠住枝干,她往回拽了拽试了试承重能力,便跳了上去。
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回,崖底终于在目光可及的位置了。蓝隐估计这个距离已能御风,便收了飘带,御风向下,很快到达了崖底。
四下找了没多久,蓝隐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白龙。通过气息,她认得出这就是白穆的真身。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其实刚刚靠着枝桠往下走时就有不好的猜测浮现在蓝隐心头——那些枝桠全是完好无损的,就说明白穆下坠的过程中并没有被它们挡住。没有任何阻力地从那样高的崖边下坠,他不可能还有命。
眼前的白龙睁着眼,是死不瞑目之状。
蓝隐一下想起白苍梧死前的模样,他那时候也死不瞑目。
不过因为白苍梧是死于带有仙力的暗器攻击,没多久就灰飞烟灭了。白穆是死于蛮力冲撞,所以现在还能留下一具躯体——虽然,这躯体被摔得已血肉模糊。
心理和身体的同时作用,蓝隐再度感到眩晕,但她还是俯身伸手把白穆的眼睛轻轻合上了。
做完这个,她没有立刻离开崖底,而是坐下来运功疗伤,想等到自己仙力恢复直接御风出山。
运功的同时,她还在想自己该怎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白铃。
凭她的解释能力,要想把整件事情完整又清楚地说出来,实在有些困难:
她本来只是正在碧水安静呆着下棋。
这阵子蓝釉称病闭门不出,她便也同样低调,不让任何人找到什么话柄。
就在那时,白铃给她的半截龙骨轻震起来。
它不是震了一二声,而是不停震,让一向淡然的她都有些心慌。思虑过后,她让林初再次顶上了六公主的身份呆在碧水,她则是拿上那龙骨,从偏门悄悄溜了出去。
顺利避开旁人的视线,蓝隐离开仙界,直奔南荒岭。距离他们的据点还有些距离时,她撞见了仙力铸成的屏障,知道这应该是他们设下的结界。
她提前一些从云上下去,刚落地,就遇见了浑身是伤、失魂落魄的白穆。他正用蛮力击打着那结界,不过因为伤势过重,结界几乎不为所动。
“白穆?”蓝隐唤了他一声,他回过头,蓝隐这才上前些,“你怎在此地?”
蓝隐之前劫狱救过他们,所以白穆见了蓝隐并不生分,急切地告诉她,“我来寻白铃,白铃是否在这结界中?”
“你怎知......”
“我随龙骨的力量而来。”白穆知道蓝隐要问什么,便打断她答了。
蓝隐忽然明白过来,“你可敲过龙骨?”
“敲过多次。”
蓝隐无奈地皱了皱眉,有些明白了自己是被谁唤来的。
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大抵是因为白铃把龙骨一分为二,龙骨的力量便也被不规则地分割了。这就导致白穆敲龙骨时只有蓝隐那一半龙骨有反应,而白穆的龙骨却只能感知到白铃那一半龙骨的方位。
“那你这样急着来找白铃,是有何事?”蓝隐问完便看出了白穆有些为难的神色,她点头,“好吧,我也不喜打探别人事情,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了。那我走了。”
“蓝隐姑娘,等等。”
刚转身要走的蓝隐顿住脚步,“还有何事?”
他沉吟一阵,终于还是开口,“其实,我正被人追杀,走投无路,这才来投奔白铃。”
“被追杀?”蓝隐皱起了眉,神色认真了许多,“你可知是谁的人在追杀你?”
白穆又看起来很为难地沉默了,蓝隐便猜到,很可能是蓝秉光手下的人——白穆并不知她与蓝秉光的真正关系,也难怪不敢在她面前说。
“你被追杀为何要来找白铃,你就不怕她也被发现?你要害死她吗?”
面对蓝隐的质问,白穆还没等回答,就极痛苦地捂着胸口开始呕血,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下去。
蓝隐只好上前一些去探他的脉,发现他似乎身中剧毒,而且,体内的仙力在被不知名的力量蚕食着。
没等她再开口,白穆身子一歪,倒在了这里。
白穆的话没说清楚,蓝隐不知道那些“追兵”究竟是被他甩掉了还是已跟得很近,不过,看白穆这样子,显然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些。
真龙之血特殊,滴在哪里的话即便擦拭或者掩盖,气息还是会长久不消。若是派犬仙之类的嗅觉极其灵敏的地仙来探,效果就更会增强。
巘戅妙书苑巘戅。此时带着浑身是血并且随时有可能再呕血的白穆是十分危险的,他已经把血洒在距离白铃他们那么近的地方了,蓝隐当然不会带着他靠得更近。她抬手唤起云,把白穆放上去后自己也跳上去,准备带着他走得远远的。
临行前,她低头看了看白穆留下的那一片血迹,心想着白铃和须怀章也是很可能发现这血迹的。到时候就算须怀章不能完全断定,白铃也一定知道这血属于谁,已不剩几个亲人甚至族人的她看到兄长的血,说不定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
这里距离他们的据点还有一段距离,蓝隐担心追兵将近,不敢把白穆留在这里独自去告诉白铃他们消息。情急之下,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把白铃给她的那半截龙骨留下了。
厺厽 妙书苑 miaoshuyuan.com 厺厽。她的本意是希望白铃看到龙骨时能明白——白穆是被她带走了,是安全的。
她没想到白穆体内的力量是魔族的力量,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那半截龙骨而被须怀章和白铃怀疑。
直到现在白穆身亡,她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留下的那半截龙骨,比起讯号,更像罪证。
估计着时间,他们应该已经瞧见那龙骨了。
他们会信她吗?
她在崖底站起身,头顶很远处有鸟带着空灵鸣叫声飞过,把四下衬得更加寂寥。而她没再久留,也没有再深想,御风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