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该说的话,蓝隐便带着方问枫直奔蓝釉宫苑。
她们赶到时,宫苑大门敞开,仙娥侍从们在大门的两侧站了两排,看上去就是迎接的姿态。
蓝隐着重留意了一下人数,发现这些仙娥和侍从的数量加起来刚好是长公主能有的最高仪制,也就是说,蓝釉宫里的人都在这了,殿内没有留人。
见了蓝隐,仙娥和侍从们纷纷跪下请安。
其中一掌事模样的仙娥出言道,“六公主,长公主在凤仪阁内室等您。”
蓝隐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她没有在这里停留,和方问枫移步向内。
方问枫在凤仪阁的外室停下,蓝隐则是继续往里走,到了方才那仙娥说的内室门外,抬手叩门。
蓝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进。”
蓝隐推门进入后,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蓝釉此时正坐在塌上,她一改往常精致庄严的模样,未施粉黛,就连头发都没有梳起来,随意地散在肩上和腰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不知长姐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蓝隐说完这句,做出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朝蓝釉鞠了个礼,“还未恭贺长姐生辰之喜。祝长姐千岁平安,夙愿得成。”
说的是很平常的祝贺词,可是放在眼下,很像讽刺。
蓝釉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你坐吧。我今日找你来,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蓝隐依言在那椅子上坐下,“长姐请问,蓝隐必定知无不言。”
“你看我今日遣散了所有人,再看我现在的模样,就该知道,我今天是卸下伪装和束缚,想用真心对着你的。”蓝釉看着蓝隐,语气中透露出一些诚恳,“还望你也能真诚相对,不加隐瞒。”
“长姐说笑了。”蓝隐别开了视线没看蓝釉,“我们姐妹之间向来都是真诚相待,何谈什么卸下伪装。”
蓝釉又笑了笑,不理会蓝隐的讥讽,自顾自道,“此次我被禁足是你谋划的吧?你对父皇说了什么?是告发了从前之事,还是做了什么来污蔑我?都到了这步田地,别再假惺惺地演戏了。”
起初被禁足时蓝釉没有反应过来,可她并不傻,只需要看身边下人态度的转变,她就知道此次的事情很严重,想要翻身很困难。而如今的蓝氏,能称作是她的敌人的也就只有蓝隐了。
蓝釉想,蓝隐不一定真的做了什么,但她一定知道什么。
“替换毒丹丸来污蔑我、在南荒岭的洞窟中布置毒镖、怂恿蓝妍找蛇仙到南荒岭污蔑我、派人去人间追杀我。蓝釉,这些都是你做过的事情,我一件也没忘。”蓝隐冷冷地朝蓝釉看去,“所以不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蓝釉瞳孔一缩,从塌上站了起来,不顾形象地光脚朝蓝隐跑过去,拽住了蓝隐的衣领,“你果真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现在显然更信任我。”蓝隐没有甩开蓝釉拽着她衣领的手,就这样仰头睨着眼看蓝釉,“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吗?”
说到这里,蓝隐压低了声音,让正在外室窃听的方问枫也听不见她接下来的话,“因为空有阴谋的人永远只是阴谋家,所以你和蓝秉光,才会一个得不到,一个守不稳。”
蓝釉松开了抓着蓝隐衣领的手,连着后退了几步,不住地摇着头,“蓝隐,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蓝隐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站起了身,抬脚往门的方向走。蓝釉崩溃地让她停下,见不得回应,她释放仙力,在房门一带筑起了高高的火墙,又抬起手掌向蓝隐打去。
这是蓝隐第一次真正和蓝釉交手,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交手,因为她没有反击,只是躲着蓝釉的攻势,躲着那因大火烧灼而倾倒的房梁。
火花噼啪地爆着,火光映照着蓝釉的脸,她的脸上挂着从没有过的狰狞表情。
“我现在就杀了你。”她狠戾地瞪着蓝隐,“杀了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叛贼,提着你的头颅去见父皇!”
一时间,蓝隐觉得蓝釉在可恶之外,竟也有几分可怜和可笑。直到最后,真正刺激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蓝釉的并不是其他,而是蓝隐说的那一句蓝秉光会守不住帝位,是关于蓝秉光。
他们这对冷血无情的父女之间倒不完全像是蓝秉光与蓝妍那样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或许终究还是有同类的共鸣,以及些微的父女亲情吧。
只可惜那些情感和良知在他们对权力的渴望之下太过不起眼,欲壑难填,直到最后,自己也被**埋葬。
“蓝釉。”蓝隐淡淡地开了口,声音几乎被大火灼烧着周遭物品的声音掩盖,而她也不是一定要蓝釉听见,只是在静默地宣告。“你败了。”
在外室站了许久的方问枫早已去喊人了,没过多久,凤仪阁被蓝秉光派来的兵将团团包围。有人将受了伤的蓝隐接了出去,有人将纵火的蓝釉按在地上。
蓝秉光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蓝釉已不再顾及自己维持了太多年的形象,她全力甩开了按着自己的士兵,朝着蓝秉光大声喊,“父皇!蓝隐她就是个疯子,是个叛贼,她要害您!她现在除掉我,下一步就要谋反了!”
只可惜,此时口口声声说蓝隐是疯子的她,比任何人看上去都更像一个疯子。
她仙力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那两个士兵按不住她,挣脱了控制后,她便爬到了蓝秉光的脚边,眼泪横流,看起来十分狼狈可怜,“我承认我害过许多人,可我从未想过害你。父亲”
那一声逾矩的称呼之后,蓝秉光的巴掌落到了蓝釉脸上。
蓝釉被打得愣在了那里,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蓝秉光。
而蓝秉光接下来的话如宣判一般劈头盖脸地朝她砸去,“长公主蓝釉,言行无状,残害手足,即日起,废除公主身份,软禁宫中,非召不得出。”
蓝釉又愣了一阵,随后开始哭喊着诉说自己的冤屈。
一旁的蓝隐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她只是个局外人,在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出闹剧。
无数无辜的性命折在了蓝釉手上,她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不算冤。
不过今日的蓝釉的确是冤枉的。没有人比蓝隐更知道此番之事蓝釉有多冤,就像当初她因为毒丹丸的事被众人咬定成罪人时,没有人比蓝釉知道她的清白。
世人往往是盲目的,唯有加害者懂得被害者的冤屈,却又毫不留情地加害。
今天换作是蓝隐成了那个执刀的人,但她并没有觉得羞愧难当。毕竟蓝釉披着善的外衣坑害她时也从没有对她心慈手软过,她就是要为了大计的顺利铲除蓝釉,要把从前蓝釉加在她身上的那些阴谋、冤屈,也都加倍奉还。